貝芷意放下了筷子,點頭如搗蒜。
“……你為什麼不早說。”和安氣笑了,貝芷意頭點的跟兔子一樣,他好想抽她。
“你請個人,然後我跟他學做菜。”貝芷意一句話就讓和安兩眼一黑。
她想了很久了,既然她媽媽放棄教她,她可以找別人教她。
“寶貝。”和安婚後很喜歡這樣叫她,偏偏還不是用英文,他用的是京片子。
貝芷意至今仍然不太習慣,紅著臉應了一聲。
“我很愛你。”他決定要好好聊這個問題。
貝芷意臉更紅了。
“你會不會做飯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沒有介意過。”他記得他很早很早就表明過立場。
貝芷意其實偶爾還是有幾個菜做的不錯的,可糟就糟在,她老想做他愛吃的。
他愛吃的東西,都很難做。
他知道她的心意,但是結婚一年多,他覺得她應該確實是到了放棄的時候了。
“做菜會有油煙味。”他開始循循善誘。
“我每次洗碗,手也會變粗。”滿手是繭的人說出這樣的話臉不紅氣不喘。
“我們放棄好不好?”他眨著灰綠色的眼眸,睫毛長長卷卷。
貝芷意一直到晚上兩人抱在一起的時候,才有些不甘心的感歎了一句:“我本來想學我媽媽的。”
“嗯?”其實已經心猿意馬的和安聽到媽媽兩個字立刻就老實了,換成了傾聽的姿勢。
貝芷意在離島上這一年多,回去的次數不多。
她很想她父母,他知道。
他心疼她,也一直在計劃一年後貝芷意懷孕後在魔都把她父母接過來一起住一陣子。
隻是這件事畢竟沒有成行,他還不想那麼快告訴她。
“我媽媽很會做菜。”晚上窗外有海浪聲,貝芷意的聲音軟軟的,不甘心也軟軟的,“我爸爸每次吃飯都很幸福。”
她聲音輕了下去。
她本來以為,她也可以給和安這樣的幸福的。
和安摟著她,很久沒有說話。
他眼睛有些澀,他總覺得,很久很久以前,他在最絕望的時候,渴望過這些。
他希望有人想讓他幸福。
他希望有人能讓他幸福。
他帶著貝芷意回芝加哥看他父母和妹妹的時候,他們仍然在照片裏看著他笑。
那一刻,他想過,他們可能,真的在某一處看著他,看著他掙紮,看著他痛苦,看著他最終終於站起來,帶著他的女人,跟他們說,Wilson家族仍然還在。
他渴望的東西,終於在這一刻唾手可得。
“我很幸福。”他摟著貝芷意,嗓子有些啞。
結婚半年左右,貝芷意擰了下他的手臂,他喊了一聲,貝芷意就很驚訝很緊張的看著他。
他才知道,他的女人一直在擔心他對外界的反應不再敏感;他才知道,她那麼精準的讓他吃飯睡覺做健身工作時間都掐的死死的,是為了什麼。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問題,她在結婚前就發現了,她自己一個人擔心,自己一個人幫他妥妥當當的安排好。
他已經形成了生物鍾,不再熬夜,到了點不吃飯肚子會餓,甚至,開始怕痛。
他當然很幸福。
她穿著潔白的婚紗,低著頭讓他揭開頭紗的那個瞬間,他其實,哭了。
他誰都沒說,為了那點男性尊嚴,咽了下去。
他太愛太愛這個女人,以至於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在他眼裏都是美好的。
包括她對廚藝的笨拙,包括她偶爾會有些像她媽媽那樣的絮絮叨叨。
結婚後,他胖了一些。
懶散了很多。
有時候一個人坐著看大海,回過神的時候,他會發現他其實是笑著的。
因為身後一直有個貝芷意。
她陪他做所有的事情。
基建的繁瑣勞累,她做不了體力活,卻一直讓他每天回家的時候,都能喝到熱湯熱飯。
她不會做菜,但是湯燉的還不錯。
她會在大太陽底下和他一起拿著尺子四處丈量,會在晚上和他擠在辦公桌前檢查生態酒店的藍圖。
她那麼靦腆不會提要求的人,卻讓誌願者之間形成了每天輪流買早飯的規矩,隻是因為想讓他早上多睡一會。
他照顧其他人,她照顧他。
她和布萊德隔著網線做成了不少公關案,他看著她一點點的綻放出迷人的色彩,她的名字在公關界慢慢的有了分量,卻始終拒絕離開離島。
她覺得這不是犧牲,她擅長公關,但是她喜歡生態事業,喜歡待在他身邊。
她已經從一個唯唯諾諾時刻擔心別人眼光的女孩子,蛻變成了一個能清楚表達自己意願清楚說出自己想要什麼的獨立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心裏麵,隻有他。
結婚一年多,他隻要在睡夢中微微動一下,她就一定會叫醒他。
她始終沒有跟他談論他最害怕的那個黃昏,但是她卻已經細細密密的織好了保護他的網,他在網裏麵,無比安心。
“我很幸福。”他又重複了一遍,閉著眼睛親吻她的額頭。
貝芷意回抱他。
和安做的那張大床,從使用的那一天開始,就始終空出了一大塊的空間。
他們兩個在海邊的木屋裏,抱成了連體嬰。
海麵上有藍色的水母飄過。
他們在黑暗中微笑入睡。
空氣裏,未來中,都是幸福的味道。
***
和安的過往(一)
阿蓋很喜歡自己的家鄉,他看過那些來島上潛水的遊客手機裏的照片,他覺得,這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天都沒有他家鄉藍,海水都沒有他家鄉清澈。
所以當那個美國人用蹩腳的泰文告訴他,他想在這裏建一座酒店的時候,他很高興。
這個美國人是個好人。
他教他英文,他打通了很多關係在島上建了售票點,那些錢雖然不多,卻解決了島上那幾家酒店的垃圾運輸問題,也讓他們幾個會一點簡單英文原住民找到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