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做出來後,叔侄倆隔一兩天去杭城推銷一次。去時,用鋼絲車滿滿裝上一大車,觀泉在前麵拉,傳花緊跟在後麵,兩隻手都擔當著重任:一隻手推著鋼絲車,另一隻手還得再同時推著一輛自行車。一大早出門,到中午便可返回。回來就靠那輛自行車,傳花騎,侄兒在後麵坐著,手裏緊緊抓著那輛已經空了的鋼絲車把手,從杭城一路顛簸著回來。
那時候許多商店都已實行櫃組長承包製,他們適當地給一點優惠,那些櫃組長還是很樂意幫助代銷的。因枕頭價格低廉,從城裏到鄉下,又都正好盛行彈簧枕頭潮流,不少人還對這玩意兒充滿了新鮮與好奇,銷量一時倒也不錯。但時間一長,人們又都發現這枕頭存在著不少缺陷,比如使用起來遠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好,睡眠時間一長,腦袋就覺得不舒服,稍稍一動,裏麵的彈簧又會咕咕地叫喊起來,反而攪得人睡不好覺。隨著海綿以及更高檔一些枕頭的出現,彈簧枕頭逐漸被淘汰,這家村辦小廠也未能撐持多久就被倒閉。倒是觀泉還對這枕頭生了感情,一時還有些舍不得放棄,又獨自在家裏製作了一陣子。
而在這彈簧枕頭廠尚未完全倒閉之際,盈豐鄉又有一位中學校長慕名來找傳花,也要他過去幫他們一起創辦校辦廠。緊接著寧新小學的校長也以同樣要求登門造訪。那年月,隻要有資金,在傳花看來辦廠是很容易的事兒。這樣,他幫人辦過的廠連他自己也記不清究竟有多少,機械、化工、治金類等等,隻要想得到,他都敢嚐試。至今還有些印象的除了一家鋼丸廠外,還有家提礬廠,那是他幫自己村裏辦的。
他雖然未能上過一天學,但多少還是了解了一些化學知識。早先在搬運隊裏拉車時,他跟杭城那些化工單位的門衛和工作人員都混得很熟,一有空就往裏麵跑,看他們變魔術似地倒這倒那,把白的搞成紅的,將一些粉末弄成會冒泡的、跟水一樣的東西,他總是睜大了那雙小眼睛一邊好奇地看著,一邊又用心記著。漸漸地,不少化學物質名稱,在什麼樣的條件下會產生什麼化學反應,也都被他熟稔於心了。也正是從那時開始起,他就已經知道煤炭中可以提取二氧化礬。二氧化礬當時的市場價為六萬塊錢/噸,要是原料質量過得去,又提煉得當,其利潤空間還是很大的。
寧新提礬廠雖辦起來了,其設備卻都是些土槍土炮,也沒有比較專業的技術人員,他想想總覺得不行,又想方設法地替廠裏從長河 “挖”來了一位專搞化工研究的師傅,這人姓管,為人謙遜溫和,又很會“變魔術”,也是傳花在搬運隊裏工作時結交的好友。
幫人辦廠的同時,傳花一直沒有辭職離開過原單位,多年來他對化工廠所產生的感情,幾乎不亞於對家庭的那種依戀之情,業餘幫人辦什麼廠都可以,但化工廠是萬萬不能離開的,仿佛那是他立足於這個社會的根本。
他在提礬廠裏兼職原材料和產品的進出時,國家燃料還十分緊缺,煤炭很難搞,他一有空便往外麵跑,四處托人打聽,也是在那時候,他第一次見識了千島湖的秀美和奇特,從淳安出差回來,他顧不得旅途勞累,一見家人們的麵便得意地問有沒有見過船可以在山巔上開的?後來在建德一山坳裏發現了一個煤礦,為了鑒定煤塊中二氧化礬的含量,他又拿著樣品往浙江化工研究所跑了好幾趟,對這些化工單位的熟悉和了解,給他以後的創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隨後,傳花又先後幫人辦過蜜餞廠、粉末冶金廠等等,都因技術含量低,家庭作坊式的小打小鬧,加上管理上的混亂,沒過多久就倒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