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徐文長下鄉記(1 / 3)

拉渡船

徐文長去鄉下走親戚,被一條河擋住了去路。河上不見一座橋,隻有一條渡船停在那裏。船上亦無艄公,原來這過渡也跟現在去超市裏去買東西一樣,要自助的。河上橫一根鐵索,船上的人隻須攀著這根鐵索便可從此岸到彼岸。

徐文長第一個上渡船,但平時使喚別人使喚慣了,這回書僮又沒有帶在身邊,便躺在那裏等別的人到來。

一會兒來了三個人:一個農民、一個和尚,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女人。那時候馬克思恩格斯都還沒有在娘胎裏報到,西方先進的共產主義思想遠未傳播到大明朝統治下的中國,人們的思想境界自然都很低,一點兒都不具備現代人那種“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先進意識,雖然攀著那根鐵索隻是舉手之勞,花不了多少力氣,但這渡船上的四個人誰都不願意出這手,把自己同時也把另外三個人都弄到對岸去,都寄希望於另外三個人。

徐文長先忍不住了,對那農民說:“剛才要不是等你,我早就過去了,這船該你拉的。”

農民說:“要不是等和尚,我也早拉過去了,應該讓和尚拉。”

和尚生氣道:“幹嘛要抲牢我,我又不是最後到的——比我遲的還有!”

老女人很瞧不起地瞟了三人一眼,道:“三個大男人居然這麼吝惜自己的力氣,還指望我一個女流之輩把你們弄過河去——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大家推來推去,還是誰都不肯出這麼點力。

最後徐文長提議道:“對課怎麼樣?我先出,你們對,誰要是對不上,誰拉,要是你們三個都能對上,這船我來拉。”便隨口吟道:“提起筆頭紙上寫,筆頭尖尖讀書(人)愛,讀書(人)不愛筆頭者,新科狀元哪裏來?!”

說罷,很不屑地看了那農民一眼。農民放下肩上的鐵鈀,也沒怎麼想便接道:“背肩鐵鈀渡船上,鐵鈀(齒)尖尖汙泥蓋,農民不蓋汙泥者,碗裏食饑哪裏來?!”

和尚也不甘示弱,接道:“身著袈裟天下遊,木魚(棒)尖尖木魚敲,和尚不敲木魚者,西天活佛哪裏來?!”

大家便把目光都集中在那老女人身上,心裏都樂都得想笑,想這回這老娘們可得出一出醜了,誰知老女人把腰一叉,脫口而出道:“脫落羅裙小腳蓋,細體白肉男人愛,男人不愛女人者,你們末代哪裏來?!”

徐文長隻好自己拉渡船。

“背雞籠”

過了渡,天色已晚,徐文長就近找了戶人家求宿。人家問他姓甚,徐文長說姓背,又問他叫什麼名字,回答說叫“雞籠”。五更時分,徐文長起來,趁主人家都還在熟睡,便悄悄背起他們家的雞籠便走。被人發現,大喊:“背雞籠哉!背雞籠哉!”

主人家在睡夢裏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凝神聽了一聽,嘀咕了一句:“背雞籠先生這麼早就起來了!”翻一個身,再睡。

“都來看”

徐文長曾聽人說起過,若被瞎子手裏用來探路的竹竿點著了是有晦氣的。那次下鄉,徐文長在一條田間小路上遇到了三個瞎子,其中一個稍具眼力,卻在擦肩而過時,不慎將那竹竿點到了他的腳背上。徐文長非常惱火,卻沒有發作,反而轉過身來笑嘻嘻地跟了三個瞎子一起走,跟他們攀親熱,並自我介紹道:“我姓‘都’,叫‘都來看’。”

天氣很熱,三個瞎子走得滿頭大汗。經過一個池塘邊時,徐文長讚歎道:“這池裏的水碧藍碧藍的,多清涼啊,你們要不要下去洗個澡,涼快涼快,把衣服都脫了,我替你們在岸上看管著。”

三個瞎子禁不住誘惑,便把衣服都交給他,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水裏。徐文長把三人的衣服一卷便揚長而去。恰好被那稍具眼力的瞎子看見,急得他在水裏手舞足蹈地大叫:“都來看!都來看!”

附近的人們聞聲,不知發生了什麼,都紛紛往那池塘邊上跑去。

蛇 精

某書館有一書生居住在一間草房裏,白天在書館裏讀書,晚上仍在草房裏挑燈苦讀。忽一日,有一女子破門而入,相與纏綿。書生禁不住撩撥,便與這女子同榻而臥。翌日夜晚,該女子又登門造訪。

如此數日,書生麵色漸呈萎黃,動則虛汗淋漓。先生關心,便詢問原因,書生先不肯說出那女子夜夜造訪一事,然而先生終究看出其傷於色,再三追問,書生方道出實情,先生便警告若再這樣繼續下去,定將被嫖死!教書生一法子:五更時分趁那女子熟睡之際,便嘴對著嘴,將她口子若湯團大小的東西吮出來,咽入腹中。書生暗記於心。

當晚那女子又來,書生不動聲色,一如既往地與之纏綿。兩人奮戰至五更,那女子已倦。書生但等女子沉沉睡去,便如先生所教,將其口裏一湯團大小的珠子吮入自己口中,咽下。那女子失了口裏的精華,便失了吸取男人精華的能力,變得跟平常女子一般。

一日,女子告訴書生,她已看好一塊墳地,若死,便讓生將其葬於此,會使生日後有騰黃發達之日。未過三年,女子果然死,死前又告訴書生,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時候到墳地裏來探望。書生將女子所說的話又告訴了先生。先生道:“不可!第七七四十九天正是她重新修煉成精之日,會將你吃了去的!你該第四十八天的時候去!”

第四十八天,生到墳頭,見一大蟒正盤踞於墓穴邊上,然而頭部牙齒尚未長齊全。生如先生所囑,從懷裏取出一裝著蜈蚣的匣子,蓋子一打開,便如一道銀光閃過,頃刻,書生隻覺眼前天昏地黑,飛沙走石,一場血雨自天而降!未及多久,隻聽見那墓穴邊一聲極為沉重的墜地聲,書生定睛一看,又是朗朗晴日,那巨蟒倒在墓穴邊未能再動彈,頭部雙眼處早已是血肉模糊。

蜈蚣精

有個小孩養了條蜈蚣,關在一隻紙盒裏。每天上學都隨身帶著。很快那紙盒已裝不下蜈蚣了,小孩便換了個大一些的紙盒,後來紙盒又裝不下了,再換,一直到那蜈蚣有一扁擔長了。

有次,小孩去上學,在三岔路口遇到一女子,甚是和藹可親,問小孩去哪兒。小孩答道:“念書去。”到了書館裏,先生瞧著小孩天庭晦暗,便問他剛才是不是在三岔路口遇上一女子跟他搭話。小孩點頭說是的,先生便問:“她問你話,那你有沒有答她?”小孩道:“我說念書去。”先生失聲叫道:“那是條蛇精變的呀!她問你話,你答了,今晚上你不能回家了,她必來找你,將你一口吞了!”

傍晚放學,小孩帶著蜈蚣不敢回家,便在半路上找了個草垛,挖了個洞,準備與蜈蚣一起躲在裏麵熬一宿。

半夜時分,外麵突起風聲,小孩探頭從草縫裏向外望去,隻見一陣狂風挾裹著兩盞燈籠朝自家方向那邊飛快移去。須叟,外麵風聲又大作,愈來愈大,似欲將那草垛卷往空中。小孩又戰戰兢兢地從草垛縫隙裏往外張望,隻見那兩盞紅燈籠正罩在草垛上空。小孩知道這蛇精終究未能放過自己,便打開身邊的紙盒,讓蜈蚣先逃生。蜈蚣不忍離開主人,忽直起來,兩根須如鋼針般直且硬。驀地白光一閃,那蜈蚣已不見了蹤影。須叟,隻見那兩盞燈籠,一盞先滅,另一盞也隨之熄滅。風一下子平息了下來。翌日天亮,小孩鑽出草垛,隻見地上躺著一條巨蟒,已死,頭部腦髓已被吸一空。

杭州靈屏山有蜈蚣精,山上種滿了生薑。龍欲來搶生薑,蜈蚣精便化成一老頭,天天去山腳邊的茶館裏喝茶,以保護那一山坡的生薑。故從前要有蜈蚣精的地方方可種生薑。

龍(蛇精)常身癢,要用生薑擦身子,杭州半山那邊種生薑,所以(在蕭山沙地)西北來的陣頭風特別厲害。龍便帶來冰雹,蜈蚣精能噴火,故兩者水火不相容。生薑種得多的地方,龍風也多,也大,種前,當地老百姓都要祭一祭蜈蚣菩薩。

破氈帽

從前有個姓許的老頭,生了三個兒子。大郎、二郎都乖巧聽話,唯三郎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整天在外遊遊蕩蕩。

一次,老頭得重病,大郎、二郎常常陪侍在床邊,接尿遞水,極盡孝心,卻總不見三郎蹤影。老人臨終,想圖個圓滿,便叮嚀大郎去把三郎給找回來。大郎找了整整一天,才在一家妓院裏找到三郎,正在跟人賭博。大郎告訴弟弟爹快不行了,催他趕緊跟著回去,誰想三郎頭也不抬,眼睛仍瞧著手裏牌隻是應著。被大哥催得不耐煩了,才道:“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再來一局。”

大郎隻好氣呼呼地獨自回去了。老人聽罷大兒子的講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及這孽子了,便把家裏其餘的人都喚到自己床前,將田宅與大郎二郎均分後,又取出一隻破缽頭、一頂破氈帽和一根草,缽頭和氈帽分別歸了大兒子和二兒子,剩下那根草,老人叮囑留給小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