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睡慣了,郝從容反倒不喜歡吳啟正賴在自己床上,她挪了挪身子,想躲開吳啟正的呼吸,吳啟正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郝從容隻好掙脫開他的胳膊說:“我今天好累,白天為你的事情找了好幾個有經濟實力的企業家。”
“人家怎麼說?……”吳啟正突然坐了起來,兩眼認真地盯著郝從容。
他的表情讓郝從容有點厭惡,吳啟正真是個官迷呀,都說男人有三大興奮點,升官發財納妾,可見升官發財是首要的精神動力,男人有了權和錢,女人們自然就會“孔雀東南飛”了。
郝從容仰起臉,不看吳啟正,她看著天花板上的木線條說:“如今的企業家都很現實,也很功利,好在我是十幾年前在他們尚未發跡的時候宣傳過他們的企業,也算有恩於他們,所以對我都很客氣,這些人也都通天通地,實業做這麼大,上邊沒有人扶持是不可能的。他們不僅認識省廳級領導,還認識部級領導,並且拍著胸脯跟我說,有什麼事盡管言語,一句話!”
吳啟正立刻興奮起來了,嘴上不停地說:“這就好了,如今的很多官員都跟企業家關係密切,他們請客吃飯大多是企業家埋單,所以企業家找官員辦事也順路子,有很多企業家主動找過我拉關係,要當政協委員、人大代表什麼的,我都拒絕了,不想捅那個馬蜂窩。”
“你怕馬蜂蜇,卻把我推到前邊喂馬蜂,你好毒啊。”郝從容打趣道。
“夫人外交嘛,再說馬蜂也不蜇作家,隻蜇官員。”吳啟正俯身吻了郝從容一口。
郝從容閉上眼睛,對吳啟正突如其來的溫情漠然置之,一瞬間她想起了方菊,大概吳啟正也是這樣發自內心地親吻方菊的吧?但他親吻方菊是為了性的渲泄,而親吻她則是利益的驅動,郝從容因此覺得吳啟正對她的親吻是機械的,不像親吻方菊那樣內在。可她眼下不想揭這瘡疤,夫妻之間如果不鬧到分道揚鑣的地步,有些事情還是蒙朧些為好。她輕輕推開吳啟正:“時間太晚了,還是回你自己的房間休息吧。”
“我今晚想睡在你身邊,回到自己的房間總做惡夢。”吳啟正往郝從容的身上靠了靠。
“我看你是想升官想得走火入魔了,上次夢見飛機摔了,這次又夢見從高山上跌進深穀裏了,兩個夢都不吉祥啊。好在你有我這個夫人輔助呢,算命先生說我福大命大,誰跟我在一起我會給誰帶去福氣,我就是個幫夫命。所以你大可不必擔驚受怕,要是你再半夜鬧鬼,我真懷疑你到了更年期了。”郝從容推開吳啟正。
吳啟正不服氣地說:“男人有什麼更年期呀,更年期是女人的專利。”
郝從容側過臉,有點嘲諷地說:“孤陋寡聞了吧?男人也有更年期,報紙上都介紹多少遍了,而且男人的更年期比女人厲害,情緒起伏不定,裝神弄鬼的,就像你現在的狀況。”
聽了這話,吳啟正撩開被子,下了床,這才發現自己沒穿拖鞋,是光著腳進來的。郝從容今晚對他真算是很寬容,居然能讓他上床,沒嫌他腳髒,如果是平常,她的潔癖會對他的不良習慣毫不留情。他知趣地說:“為了不打擾夫人的睡眠,我還是撤回到自己的臥室吧。”
郝從容笑笑,看著吳啟正光著腳板走出自己的睡房,又光著腳板下了樓梯。
她撳滅床頭燈,黑暗中她的意識卻清晰如水,睡意全部消失了。她先是回想吳啟正對她的溫存,那含情脈脈的一吻,卻引不起她絲毫的情欲,曾經她那麼旺盛的情欲在冷酷的現實麵前都化成了泡影,吳啟正也好,斑點馬也罷,如今都不再令她心旌搖蕩,她的眼睛是中性人的眼睛,看天天藍色,看地地土色。她要在生活中找到一個女人更準確的方位。她甚至把西蒙·波娃的《第二性》找出來翻看了一遍,波娃說:“女人一旦發現所崇拜偶象的缺點和平庸,就會感到極度失望。”這話如夏日的涼風,讓她清醒。
不過,郝從容當下還是要把吳啟正的事情辦好,這可以證明她的實力,她的夫人位置的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