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竹葉紋……
這……
這不是她去年給姬朝宗做的那身衣裳嗎?!
護衛站在她身後,沒看到她眼中的驚訝,仍低聲和她解釋著,“屬下也不知道這衣裳是誰送的,隻是主子每回出門都要帶著它,有回底下人沒輕沒重不小心洗破了一處地方,主子大發雷霆,後來自己修補好也不肯扔,照舊穿在身上。”
顧攸寧順著那護衛的話看過去,果然瞧見其中有隻袖子上有縫補的痕跡,能看出縫補人的手藝不精,那針線七拐八扭的,看著就像隻蜈蚣似的。
十分破壞衣裳原本的美感。
“……怎麼不找其他人繡?”顧攸寧的目光就跟呆滯了一般,定定看著那隻袖子,好一會才啞著嗓子扯出這句話。
護衛歎道:“那會屬下也問過,可主子什麼話也沒說,仍低著頭自己縫補,他那雙手從前隻拿過寶劍,握過朱筆,何時捏起過繡花針?那會不知道戳了多少下手指,戳得血都流出來了也沒管。”
……
往姬朝宗屋子走的路上,顧攸寧腦子裏還是護衛的那句“主子那雙手從前隻握過朱筆拿過寶劍,何時捏起過繡花針?”
是啊……
那個男人從小矜貴,別說做針線了,隻怕從前連這些東西都沒看見過。
-“後來屬下想了想,恐怕這衣裳是主子看重的人送的,所以寧可自己費盡心思繡也不肯假借別人的手。”
這會雨過天晴,早間殘留的水汽早就消散了,長廊外的園子經了這場雨反倒越發鮮活了,迎風舒展著,滿處皆鮮活,唯獨顧攸寧的心就像是被人紮了一把刀子似的,堵得慌也悶得慌,就連眼眶也澀澀的。
這衣裳是她給姬朝宗繡的。
從秋日繡到冬日,直到離開的時候才繡好,是他喜歡的顏色和花紋,可她卻沒能親自交到他的手上。
其實她送給姬朝宗的禮物真的不多,一隻荷包、一件中衣。
那荷包,他從前最愛戴在身上,如今卻不見蹤影,她也隻當他是扔了,顧攸寧又想到先前離開時,她問護衛,“你可見過一隻藏藍色繡著鳳凰的荷包?”
那護衛明顯愣了一下。
本以為他是沒見過,心下正不知是什麼情緒,卻聽那人說道:“自然見過,主子格外鍾愛這隻荷包,從前日日都要戴在身上,就是近來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他戴。”
……
看著近在咫尺的屋子,能聽到裏頭傳來杜仲和福福的聲音,顧攸寧停下步子,閉上眼睛,感受著四麵八方的風,身還未冷,心卻已經開始發顫,在她的記憶中,姬朝宗一貫是驕傲的,無論是出身還是官職,他都是年輕一輩最出類拔萃的人物。
世上的女子皆愛慕他,便是那些驕傲的男子也都希望能和他交好。
這樣的人,本該倚欄笑眾生,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墮下凡塵,失了樂嚐了苦,可她卻還一味地以為沒了她,他隻會過得更好。
寒風刮過嬌嫩的麵孔,紮得她通紅的眼眶想流淚。
不遠處的軟簾已被人打起,杜仲從裏頭走了出來,看到立在寒風中,羽睫微顫的顧攸寧,他愣了下,等回過神忙迎過來,“夫人,您怎麼站在這?”
顧攸寧重新睜開眼,裏頭是一片水意。
看著杜仲驚愕、擔憂的雙眸,她卻什麼都沒說,隻是朝人搖了搖頭,“沒事。”
說完她就提步進去。
杜仲要跟上卻被她頭也不回地攔了,“我有話和你主子說,你先下去。”
還是第一次聽她有這樣的吩咐,杜仲神色呆怔,但還是止了步子,等人走進去之後,想了想還是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