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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姬朝宗和福福坐在軟榻上。
姬朝宗先前聽見杜仲的驚呼,這會自然擔心她發生了什麼,又因為瞧不見,心裏更是焦灼得不行,偏又口是心非慣了,不肯露於麵上被人窺見,便隻是撫著福福的毛,冷著嗓音說道:“你做什麼去了?不知道我餓了?”
說完也未曾聽人回答,隻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對勁。
難不成是早上他的態度讓她傷心了?還是剛才在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姬朝宗擰著眉,猶豫著要不要問一句,就聽到顧攸寧問道:“姬朝宗,我給你做的荷包呢?”
手上動作一頓。
顧攸寧看著他,繼續問,“我給你做的那隻荷包,你放哪裏去了?”
姬朝宗突然冷了一張臉,他也沒再撫摸福福,收回手放在膝蓋上,最後又像是遮掩情緒似的握成拳,“……扔了。”邊說邊別過頭,對著那軒窗大開的外頭,抿著唇,“早扔了。”
顧攸寧如今又怎麼會被他騙到?
她把手裏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抬步往拔步床走去,找了一會果然瞧見一隻被人壓在枕頭下的荷包,那荷包因為過去太久的時間又日日被人撫摸,針腳早就不那麼細密了,就連顏色都變得陳舊不堪。
她把荷包握在手心中,轉身朝姬朝宗走去。
能看到他素日鎮定的臉上此時有些慌亂,即使強行按捺著,也能看到他不住扇動的羽睫,手更是不知道該握還是該鬆。
“那這是什麼?”她把手裏的荷包放到他的手上。
姬朝宗摸到那熟悉的布料,就知道是瞞不住了,臉色一變,還想遮掩,便又聽到她繼續說道:“我剛才路過洗衣處,看到那件衣裳了。”
看到他陡然變得煞白的麵孔。
顧攸寧心下一澀,怪不得昨晚這個男人怎麼都不肯讓她進去,甚至為了不讓她知曉,特意留住她要她給他念書,事後又讓杜仲進來收拾……
“姬朝宗……”她啞聲開口。
男人低著頭,修長的手指緊緊握著那隻荷包,他所有的偽裝都在這一刻被人剖露出來,一絲一毫都沒有隱藏。外頭寒風瑟瑟,姬朝宗不知是想為了維持他那搖搖欲墜又可笑的自尊,還是不願讓她窺見此時的麵貌,他開口,聲音再無從前的鎮定,“出去。”
若放在今日之前,顧攸寧或許會如他所願。
可如今——
她看著男人微微發抖的身體,什麼也沒說,隻是突然抬手抱住了她,察覺到他僵硬的身形和怔楞的麵貌,顧攸寧才垂著眼眸,緩緩說道:“姬朝宗,我不會走的。”
她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臉頰去貼他修長的脖頸。
鼻間皆是沉水香,一如舊日,從未改變。
是她枉顧他的深情,隻當他是無堅不摧的姬朝宗,如今她跨過歲月,看盡這一年來他的境況,常日縈繞心頭的自卑和彷徨終於慢慢散去。
她的愛人太好。
因為這一份好,所以讓她變得自卑,讓她不戰而逃,成了惶惶不可終日的懦夫,可也正是因為這一份好,讓她在看到他的深情時,突然擁有了無堅不摧的盔甲。
此後她將不再畏懼,不再害怕。
她會身披盔甲站在她愛的人身邊,對抗旁人的流言蜚語,再向他奉上自己柔軟的心髒,把自己的柔軟奉於他看,隻給他看。
“姬朝宗。”
她喊他的名字,在那驟然變響的風聲中,用最為清晰的聲音掃過他的耳側。
她說,“我再也不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