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哥哥(3 / 3)

姬朝宗自然不會去反駁她的打算,嗯一聲,抬手撫她臉頰上的碎發,“我把扶風留下照顧他們。”

顧攸寧心下微鬆,臉上也帶了笑,“好。”

事情這樣安排下來,她又忍不住去拿那封信,上麵的內容已不知看了多少遍,可她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往下看,屋中燭火輕晃,而她低著頭,根根分明的睫毛也像是被心中的情緒所感染,微微顫動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四年了……”

距離那件事發生已經四年了。

這四年,一千多個日夜,她不是沒想過放棄,她也會想,哥哥是不是真的還活著?如果他真的還活著,為什麼不來找他們?就算他受傷了,走不了,那他也可以給她寫信,可以讓她去接他回家……偏偏什麼都沒有。

第一年的時候,她滿懷信心,她相信哥哥一定還活著,既然寧陽沒有帶來他的屍首,哥哥就一定還活在這個世上,他可能隻是受傷了,等傷好了就會回家。

第二年的時候,她開始懷疑,懷疑哥哥或許已經不在了,可懷疑過後,她還是會繼續讓泰叔去找。

等到第三年……

她已經不再想哥哥還有沒有活著的事了。

她一次次在佛前祈禱,在生日的那天許下心願,祈求上蒼、祖宗保佑,但她自己也說不清繼續派泰叔去找是真的還相信哥哥還活著,還是……隻是不肯死心?不肯相信上天真會這樣薄待他們。

就像泰叔在所有的事情了結後,選擇繼續踏上去找哥哥的路程。

她也依舊日複一日這樣做著,念著……

如此四年,沒想到上蒼真的聽到了她的祈禱,真的……讓哥哥回來了。

微微顫抖的長睫似是染上一滴水珠,啪的一下,水珠順著濃密的睫毛落下,落在手背上,然後一滴又一滴往下墜,落在白皙的手背上彙成一條水流。

身後傳來一道極輕的歎息。

顧攸寧被姬朝宗抱住,並不是從前兩人抵死纏綿時那種讓人分不開的窒息力道,而是一種很輕的力度,像春風,像流水……可顧攸寧卻感覺到了一種溫暖和安全感。

即使他什麼也沒說,可她還是聽懂了他要說的話,他在說,“阿寧別怕。”

他在說,“都過去了,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顧攸寧轉過頭,埋到他的懷裏,用滿麵淚水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裳。她也什麼都沒說,隻是用眼淚,用哭聲,向他肆意宣泄著這四年來的一切委屈和苦楚。

*

第二日。

顧攸寧和姬朝宗就踏上了去宣化的路。

兩人一路馬不停蹄,在風餐露宿中把這新年過了,擎韁策馬奔赴在路上的時候還看到遠處城鎮煙火滾燙,而她和姬朝宗就在這漫天煙火下默契地相視一笑。

等他們一行人到宣化的時候,已是永昌十五年的元月了,冬日未過,峭寒猶在,這是顧攸寧第一次來寧陽,看著那土牆上掛著門匾上的“寧陽城”三個字,她輕輕抿了下唇。

身邊姬朝宗擔心她想起那些舊事,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

顧攸寧轉頭看了他一眼,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沒事。”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城牆上的字,她開口,“走吧。”

“嗯。”姬朝宗點頭。

“駕——”馬蹄揚起一片黃沙,一行人繼續朝寧陽城而去,顧泰上回的信中有說暫住的地址,姬朝宗派人去打聽了下,便往那處去了。到那的時候,顧攸寧看著那扇略顯破舊的木門,心跳都停了下來,不等姬朝宗的人上前敲門,她自己就已經忍不住翻身下馬,跑過去,手要敲下的時候,心中突然又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

她怕哥哥還未找到。

她怕哥哥受傷嚴重,她怕……

可所有的恐懼都湮滅在身後一聲輕喚的“阿寧”,手被人握住,獨屬於姬朝宗的溫度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她回頭,看到男人漆黑的瞳仁下有著令她心安的神情。

突然就不怕了。

顧攸寧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收回目光,目視著那扇木門,輕輕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