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點了點頭。
“那就冷敕吧。”
粉塵在光束中上下飛揚,暖色調染在玻璃窗,明亮得耀眼。
當澤敏的手覆在她額上時,予修神智才有那麼點清晰,聽覺重新回歸。她不明顯偏了偏頭,腦袋炸裂般疼痛。
嗬!她心內困倦歎了口氣。
墟館、墟主、血契、予昊、澤司……
記憶潮水般一下子湧上來。
“真是乳臭未幹的小毛孩。”
“是你太差。”
“要不要我幫你?”
墟主那噩夢般的聲音兀然響起,戲謔,高傲,危險攪亂昏睡的平靜。
予修神經本能繃緊,心髒突突幾下。
她呼吸一窒,彈坐而起,脊背冷汗津津。
床邊坐著的澤敏聞聲抬頭,目光關切:“做噩夢了?”
“夢嗎?”予修全身酸痛如同散架,靠在被褥上鬆了口氣,驚魂未定地追問,“這裏是哪裏?予昊呢?”
“你在我家,一個男孩子把你們帶到冥界,和我們的人碰上麵了。”
男孩?墟主?
“他?他在哪裏?”予修言罷,就要穿靴下地。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予昊在哪裏,更不知道墟主會捅出什麼黑鍋,事態失去控製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哎,你還沒……”澤敏攔截不及。
門不合時宜破開了縫,一隻純黑色軍靴探出門沿,幾個人的談笑聲延伸過來。
予修身體往前倒去,小腿下意識發力阻止。
膝蓋摩擦過粗糙的地板,重重磕在瓷磚上,“咚”一聲後控製不住跪了下來。
澤敏馬上過來要把她拉起來。
“怎麼,怎麼……”予修沒想到自己會連站都站不穩。
“你急什麼,身體還沒好呢。”
這時,首先進來的墟主扶著門沿,臉上仍舊是那種該死的表情——風輕雲淡間帶著看戲的閑情逸致:“喲,行那麼大的禮。”
予修瞬間無語,很好,這個家夥總會碰見她各種各樣的社死場麵。
“姐。”予昊在後麵跟進來,連忙將予修的手搭放在自己肩膀上,扶到床上。
澤司慢吞吞走到予修身邊,低著頭小聲說:“對不起,予修。”
澤敏沒有說話,這件事澤司自己要承擔責任。
“我沒想到會這樣,我知道你費了很多功夫才把我和予昊救出來。”
予修抬頭望了一眼墟主,是他,將三個人都載出了妖界。
“……”予修氣不打一處來,“你什麼時候能靠譜些?真想為科學獻身的話,準備好後事再把天捅個窟窿來,讓沃祺上神掌天譴一道雷劈死,OK?”
“我錯了,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我也沒想到要這樣啊。”
不說還好,一說,予修連撞牆的心都有了。
我和妖臣周旋了多久你知道嗎?我付出了什麼你知道嗎?不僅僅是這一身傷。以後,我都要被墟主牽著鼻子走,他性格古怪喜怒無常,我能怎麼辦。
當然,這一切她都不能說。葉家世代以平定妖亂出名,被前妖王詛咒後還是衷心不改。墟主性格古怪喜怒無常,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不知道將一個妖臣藏身於降妖世家會發生什麼,如果捅破中間那張紙,雙方寸步不讓那就一定逃不過兩敗俱傷的結局。
“害,不是沒事了嗎?”予昊見予修臉色陰沉,連忙過來圓場,“姐,是他帶我們出來的。”予昊一臉興奮向她介紹墟主,“他沒有家,希望能留下來。爹爹賞識他的膽量和功夫收他為義子,以後他就叫冷敕。你睡了半個月,沒趕上他入家宴。你們現在就可以認識認識,冷敕是個很有趣的人。”
很有趣?
自己連站都站不穩睡了半個月,都是拜他所賜。
墟主真會收攏人脈呢。
“……”麵對予昊的天真,予修竟無言以對。
她隻是象征性和墟主握了握手,語調漠然:“歡迎。”
要假裝初次相識嗎?
兩人相視,冷敕眼裏笑意更深。
自他們兩個相處過來,冷敕看她的目光一直都像玩弄著他的寵物,不愛了就動動手指頭帶來毀滅性的懲罰,心情好了什麼都好說。
予修心內點點漣漪泛起,墟主以後都會以義子的身份出入葉家,出入她的生活。
最好相安無事吧,上天眷戀,上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