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3)

因此我很難想象為什麼我必須提早一個鍾頭出門。

我看了看葉梅桂,她應該不會開玩笑。

而且看她翻書的動作有些粗魯,應該是生氣我不聽她的話吧。

“我提早25分鍾好了。妳以為如何?”我試著跟葉梅桂說話。

她仍然沒反應,好像根本沒在聽我說話的樣子。

“30分鍾。”我圈起右手拇指與食指,豎起其餘三根指頭,指向她:“就30分鍾。不能再多了。”

“你有病呀,又不是在討價還價。”她合起書本,大聲說:“我說一個鍾頭就一個鍾頭!”

所以我在睡前把鬧鍾往前撥了一個鍾頭。

可是當鬧鍾叫醒我時,我實在無法接受它這麼早就響的事實,於是把它再往後撥一點……再往後撥一點……再往後撥一點……

直到我良心發現為止。

下了床,迷迷糊糊推開房門,發現葉梅桂也幾乎同時推開她的房門。

“早安。”我朝她問了聲好,這是我第一次在早上八點前看到她。

“不是叫你要提早一個鍾頭嗎?”

“因為……嗯……那個……”我很不好意思:“鬧鍾不太習慣我早起。”

“好。”葉梅桂用眼角瞄了我一眼:“很好。”

我遍體生寒,於是完全清醒過來。

我趕緊裝作一副很匆忙的樣子,也責罵了自己幾句,因為我得讓葉梅桂感受到我不是故意不聽她的話。

出門前,按照慣例,我蹲下來摸摸小皮的頭:“小皮乖,哥哥很快就回來了。”

小皮也按照慣例,咬著我的褲管不放。

葉梅桂看到我在陽台上跟小皮拉扯,不禁笑了出聲:“牠每天都這樣嗎?”

“是啊。”我扳開小皮咬在我褲管的最後一顆牙齒,站起身。

“那你褲子會破哦。”

“是嗎?”我舉起左腳枕在右腿上,右手扶著牆壁,仔細檢查:“哇!真的有破洞耶。”我數了一下:“共有七個小破洞,排列形狀像天上的北鬥七星喔。小皮真不簡單。”

“無聊。”她轉過身,繼續忙她的事。

“我走了,晚上見。”我摸摸鼻子,打開門。

“去吧。”葉梅桂的回答,很平淡。

我看了看表,剛好八點正,比我平常出門的時間早了半小時。

“習慣也滿足相對論喔。”我覺得時間還早,於是話多了起來:“習慣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我以前八點20起床,八點半出門;今天七點50起床,八點出門。絕對的習慣已改變,但相對的習慣並未改變,都是起床後10分鍾出門。”我嘖嘖了幾聲:“我也不簡單。”

“你到底走不走?”葉梅桂冷冷放出一句話,好像在射飛刀。

“是。”我斂起笑容:“馬上就走。”

“喂!”葉梅桂突然叫了聲。

“怎麼了?”我收回跨出門外的右腳,走回陽台,探頭往客廳。

“你的公文包沒帶。”

“我那天急著坐出租車回來找妳,公文包放在公司,忘了帶回來。”

“哦。”她應了一聲,聲音轉趨溫柔:“以後別再這麼迷糊了。”

“嗯。我知道了。”

我轉身出門,又聽到她喂了一聲。

“還有什麼事嗎?”

“如果遲到了,別心急。”

“妳放心,我不會遲到的。”

“是嗎?要不要打賭?”

“好啊。如果我沒遲到,晚上妳要煮飯給我吃,還要洗碗。”

“不。如果你遲到了,我才煮飯。”

“這麼好?那我倒寧願遲到。”

“不管你寧不寧願,你鐵定會遲到。”

“如果我沒遲到呢?”

“那我晚上就煮麵。”

“妳……”我突然愣住,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這表示,不管我遲不遲到,葉梅桂今天晚上都會煮東西。

原本我以為,夜玫瑰隻會悄悄在夜晚綻放,不喜歡陽光。

沒想到在清晨,依然嬌媚如夜。甚至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朦朧的夜玫瑰變得明亮而豔麗。

我終於看清楚夜玫瑰的顏色。

那是深紅色,而非我一直以為的暗紅色。

謝謝妳。”我想了一會,隻能笨拙地說聲感謝。

“不用道謝。快出門吧。”

“其實我有聽妳的話,隻是我太貪睡了,所以一直把鬧鍾往後撥。”

“別說了,快走吧。”

“妳會不會覺得妳在以德報怨?或是有那種我本將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感慨?”

葉梅桂突然站起身麵對我,右手插腰、左手用力往左平伸:“趕快給我出門!”

我飛也似的出門。

走到公車站牌,我終於了解為什麼要提早一個鍾頭出門的原因。

那裏擠了一大群人,好像今天搭公車既免費又會送一包乖乖。

我不能用大排長龍來形容等公車的人,因為根本沒人排隊。

每當有公車停靠時,所有人蜂擁而上,隻等著最後一個人下車後,便要搶著上車。

看過籃球比賽嗎?

在籃下禁區爭奪籃板球時,所有球員都會仔細盯著在籃圈跳動的球,然後抓準時間、一躍而上,搶下籃板球。

等公車的人,就像在打籃球。

剛恢複上班、捷運又停駛,於是所有原先在地下行進的人群,全部回到地麵上。

台北市的公車調度,又無法及時疏散這群棄暗投明的人,於是導致交通大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