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2 / 3)

“妳確定妳說的是妳父親嗎?”

“坦白說,我不確定。”葉梅桂笑了笑:“我不確定他還是不是我父親。”

我很驚訝地望著她,雖然她試著在嘴角掛上微笑,但她的聲音和她撫摸小皮的動作,已經出賣了她的笑容。

我又看到她將五指微張,隻用手指撫摸小皮,不用手掌。

“妳……”我頓一頓,還是想不出適當的話,幹脆直接說:“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寂寞呢?”

“嗯?”她轉頭問我:“你在擔心嗎?”

“是啊。”

“謝謝。”她又笑了笑:“我沒事的。”

“可以談談妳父親嗎?”

葉梅桂突然停止所有的聲音和動作,甚至是笑容,隻是注視著我。

“我父母在我念高中時離婚,目前我父親住加拿大。”

“喔。”我覺得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有些局促。

“他今天下午回台灣,打電話給我,約我出來吃個飯。就這樣。”

“就這樣?”

“是呀,不然還要怎樣呢?”

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喔。”

“不過如果你早10分鍾打電話給我就好了。”

“喔?”

“這樣我今晚就可以先跟你吃飯呀。我不是很喜歡跟他吃飯。”

“喔。”

“別喔啊喔的,沒人規定女兒一定要喜歡跟父親吃飯吧。”

“嗯。”

“光嗯也不行。貢獻一點對白吧。”

“妳好漂亮。”

“謝謝。”葉梅桂又笑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站起身說:“妳坐好別動喔。”

“為什麼?”

“給妳看一樣東西,妳先把眼睛閉上。”

“幹嘛?想偷偷吻我嗎?”

“喂!”

“好啦。”葉梅桂坐直身子,閉上眼睛。

我把所有的燈關掉,包括客廳、陽台和我房間的燈,讓整個屋子一片漆黑。

我舉起左腳,踩在茶幾上,拉高褲管,然後說:“妳可以睜開眼睛了。”

“哇……”葉梅桂興奮地說:“北鬥七星。”

“是啊。妳縫的星星是熒光的,很亮吧。”

“嗯。”

“以後即使我們在屋子裏,也能看到星星了。”

“那應該再把褲子掛在天花板上,這樣就更像了。”

“是嗎?那我把褲子脫掉好了。”

“喂!”

“這麼黑,妳又看不到什麼。”

“搞不好開了燈也看不到什麼。”她咯咯笑了起來。

“喂,這是黃色笑話,不適合女孩子說的。”

“是你自己想歪的。你別忘了,我曾懷疑你是不是女孩子。”

“不好意思,是我想歪了。”我笑了笑:“下次我把這條褲子掛在天花板上,好不好?”

“好呀。”

我和葉梅桂靜靜看著北鬥七星,彼此都不說話。

黑暗中,我彷佛又回到廣場,看到學姐說她也渴望著歸屬感時的眼神。

我記得學姐那時的眼神,雖然明亮,卻很孤單。

好像獨自在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我試著閉上眼睛,不忍心再回想起學姐的眼神。

可是當我又睜開眼睛時,我立刻接觸到黑暗客廳中,葉梅桂的眼神。

葉梅桂的眼睛,也像星星般閃亮著。

“葉梅桂。”我叫了她一聲。

“嗯?”

“妳也像星星一樣,注定都是要閃亮的。”

“是嗎?”

“嗯。隻是因為妳身旁有太多黑暗,所以妳一直覺得妳屬於黑暗。”

我指著褲子上的星星,接著說:“但是,正因為妳存在於黑暗,所以妳才會更閃亮啊。”

“嗯。”

“夜空中,永遠不會隻有一顆星星。所以妳並不孤單。”

葉梅桂沒有回話,隻是看著我,眼睛一眨一眨。

可能是我已習慣客廳內的黑暗,也可能是她的眼神愈來愈亮,所以我發覺,客廳突然變得明亮多了。

“你把腳放下吧。你的腳不會酸嗎?”

“沒關係,不會的。”

“腳放在茶幾上,很不雅觀。”

“是嗎?我第一次看到妳時,妳的腳就是跨放在茶幾上。”

“哦。那是一種自衛。”

“自衛?”

“那時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好人,對我而言,你隻是一個陌生男子。

一個陌生男子來看房子,我當然會擔心呀。“

“妳把腳跨放在茶幾上,就可以保護自己?”

“起碼可以讓你覺得我看起來很凶,不好欺負呀。”

“是喔。”我笑了笑。

“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嗯。”

我收回踩在茶幾的左腳,把客廳的燈打亮。

“妳也別太晚睡,知道嗎?”

“嗯。”

“明天吃飯的事,別忘了。”

“我才不像你那麼迷糊呢。”

“喔,那妳也別興奮得睡不著。”

“你少無聊。”葉梅桂瞪了我一眼。

“晚安了。”

“晚安。”

這應該是所謂的一語成讖,因為當晚翻來覆去睡不著的人,是我。

隔天早上要出門上班前,我用北鬥七星褲,把靠近我的小皮,不斷逼退,一直逼到陽台的角落。

我很得意,在陽台上哈哈大笑。

“喂!”葉梅桂突然叫了一聲。

“我馬上就走。”我立刻停止笑聲,轉身要逃走。

“等一下。”葉梅桂走到陽台,拿給我一顆藥丸和一杯水。

我含著那顆藥丸,味道好奇怪,不禁搖了搖頭。

“你搖什麼頭?這又不是搖頭丸。”

我把水喝掉,問她:“這是什麼?”

“綜合維他命而已。”

“喔。我走了,晚上見。”

今天上班的心情很奇怪,常常會沒來由的心跳加速,似乎是緊張。

我每隔一段時間,會深呼吸,放鬆一下。

然後提醒自己隻是吃頓飯而已,不用緊張。

過了六點,開始覺得不知道該做什麼,也無法專心做任何事。

於是開始整理辦公桌上的文件,分門別類、排列整齊。

連抽屜也收拾得井井有條。

疏洪道經過我辦公桌前,嚇了一跳,說:“這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什麼意思?”

“把辦公桌弄亂的人是你,弄幹淨的人也是你。”

“喂,你的桌子比我亂得多。”

“這個世界是一片混亂,我的辦公桌怎能獨善其身?”

我懶得理他,繼續收拾。

“小柯,你今天怪怪的喔。”

“哪有。”

“嘿嘿,你待會要跟女孩子去吃飯吧。”

“你怎麼知道?”

“一個優秀的工程師,自然會像老鷹一樣,擁有銳利的雙眼。”

“是嗎?”

“嗯。你今天去了太多次洗手間了。”

“那又如何?”

“你每次去的時間並不長,所以不是拉肚子。應該是去照鏡子吧。”

“這……”

“我說對了吧。怎麼樣?跟哪個女孩子呢?”

疏洪道問了幾次,我都裝死不說話。

“你的口風跟處女一樣……”他突然改口說。

“怎麼樣?”我不自覺地問。

“都很緊。”說完後,疏洪道哈哈大笑。

我不想再理他,提了公文包,趕緊離開辦公室。

到了公司樓下,看看表,才七點鍾。

在原地猶豫了幾分鍾,決定先搭出租車到餐廳再說。

到了餐廳門口,也才七點半不到,隻好到附近晃晃。

算準時間,在八點正,回到餐廳門口。

等了不到一分鍾,葉梅桂就出現了。

“進去吧。”她走到我身旁,簡單說了一句。

這家餐廳從外觀看,很像日本料理店;坐定後看擺飾裝潢,則像中式簡餐店;服務生的打扮穿著,卻像是賣泰國菜;等我看到菜單之後,才知道是西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