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葉梅桂身旁,她瞪了我一眼。
“對不起。我……”
“別說了。上車吧。”
“待會我該怎麼說話?要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還有……”
“別擔心。我根本不在乎我爸爸喜不喜歡你,所以你想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如果你可以惹他生氣,搞不好我還會感激你。”
“對啊。”我恍然大悟:“我隻是假裝是妳男朋友而已。”
“這不是假不假裝的問題。”
“嗯?”
“如果你真的是我男朋友,我隻在乎我喜不喜歡你,幹嘛在乎別人是否也喜歡呢?”
她從皮包裏拿出一張麵紙:“你流了一身汗,先擦擦汗。”
我接過麵紙,擦擦臉。
“上車吧,笨蛋。”她笑了一笑。
聽到葉梅桂這麼說,我心情便輕鬆多了。
剩下的,隻有對她父親的好奇心。
我正在腦中想象她父親的模樣時,葉梅桂停下車,轉頭告訴我:“到了。”
“這麼快?”
“嫌快的話,我可以再載你到附近晃一圈。”
“喔。”我趕緊下車。
我看了一眼餐廳大門,餐廳的門麵看來金碧輝煌、燦爛奪目,好像是專供有錢人來揮霍的餐廳。
“今天誰請客?”我問葉梅桂。
“我爸爸。”
“還好。”我拍拍胸口。
“進去吧。他已經在裏麵了。”
“嗯。”
“別擔心,做你自己就行。就當吃一頓免費的大餐。”她笑著說。
服務生領著我們左拐右彎,還經過一個假山和小花園,最後來到一個靠窗的餐桌。
葉梅桂的父親靠窗坐著,看到我們,笑了一笑,算是打招呼。
她也坐進靠窗的座位,和她父親麵對麵,我則坐在她左手邊。
他看起來應該比實際的年齡年輕,照理說他應該有50幾歲,但看起來卻隻有40出頭。
他穿著深灰色襯衫,戴一副銀框眼鏡,臉頰和身材都很清瘦。
眼神是明亮的,笑容卻很溫和。
“我男朋友。”她坐下前,看了他一眼,左手指著我,聲音很平淡。
“你好。”她父親站起身,伸出右手。
“伯父您好。”我急忙也伸出右手,跟他握了握。
“請坐,別客氣。”握完了手,他說。
“謝謝。”我等他坐下,我再坐下。
“怎麼稱呼?”他看著葉梅桂,問了一句。不過葉梅桂沒有回答。
我正納悶為什麼她沒有回答時,她轉過頭看了看我,說:“喂,人家問你怎麼稱呼。”
“人家是問妳吧,妳怎麼……”我話還沒說完,她很用力瞪我一眼。
我恍然大悟,急忙站起身:“伯父您好,我姓柯。”
他微微一笑:“柯先生。別拘束,請坐。”
“不敢當。伯父您叫我小柯就可以了。”
“好,小柯。請坐吧。”
我慢慢坐了下來,葉梅桂湊近我耳邊低聲說:“不要用您,用你就行。”
“喔。”我點點頭。
服務生遞上菜單,我們三人一人一份。
“玫瑰。”他的聲音很溫柔:“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
“嗯。”她隻簡單應了一聲。
“不用幫妳男朋友省錢,今天爸爸請客。”他笑著說。
“我知道。”葉梅桂的聲音,依然平淡。
我曾經說過,葉梅桂的聲音是有表情的。
我可以從她的聲音中,看到她喜怒哀樂的表情。
如果聲音的樣子,真的可以傳達情感,那麼他們父女,就是個中高手。
葉梅桂的父親毫不掩飾地展現他的溫情,但她顯然並不怎麼領情。
“小柯,盡量點,不必客氣。”他轉頭朝著我,帶著微笑。
“好。謝謝。”我點點頭。
葉梅桂把菜單拿給我,說:“你幫我點吧。”
“要吃蒼蠅自己抓。”我把菜單又遞給她。
“什麼意思?”她並未接下菜單。
“這是台語。意思是想吃什麼,就要自己點。”
“無聊。”
“不要辜負妳爸爸的好意,這樣不好。”我湊近她耳邊,低聲說。
她雖然又瞪我一眼,但終於接下菜單。
點完了菜,他笑了笑,語氣很和緩問我:“請問你在哪高就?”
“我在工程顧問公司上班,當副工程師。”
“喔。”他頓了頓,再問:“是什麼樣的工程呢?”
“水利工程。”
“嗯,不錯。工作很忙吧?”
“還好。不算太忙。”
“嗯。玫瑰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不會。她時常照顧我,應該是我給她添麻煩。”
“是嗎?”他溫柔地看著葉梅桂:“玫瑰真是個好女孩。”
“是啊。”我笑了笑。
服務生端上菜,並一一幫我們分開兩根筷子,再遞給我們。
葉梅桂的爸爸等服務生走後,說:“來,一起吃吧。”
葉梅桂欲伸出筷子,我急忙抓住她的左手臂,她轉頭瞪我:“幹嘛?”
“得讓伯父先夾菜,我們才能動筷子。”
“小柯不必這麼客氣,隨意就行。”他依然笑容可掬。
“這是作晚輩的基本禮貌。伯父,請先夾菜吧。”
他笑了一笑,伸筷子夾了一點菜到碗裏,我才放開抓住葉梅桂的手。
“你太入戲了,笨蛋。”她又低聲在我耳邊說。
“玫瑰。爸爸後天中午,就要回加拿大了。”
“哦。”葉梅桂應了一聲。
“如果可以的話,妳能不能到機場……”
“我要上班,沒空。”不等他的話說完,她便接了一句。
“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我說。
“我要加班,不行嗎?”她轉過頭,瞪著我說。
“我從來沒看過妳在星期六加班。”
“這個禮拜六就要加班。”
“哪有那麼巧的事。”
“偏偏就是這麼巧。”
“加班還是可以不去的。伯父都要走了,還加什麼班。”
“你……”葉梅桂似乎很生氣。
“沒關係的。”他笑一笑:“上班比較重要。”
他雖然這麼說,但眼神還是閃過一絲遺憾和失落。
“小柯,你跟玫瑰是怎麼認識的?”他顯然想轉移話題。
“這個……”我覺得如果說是住在一起,應該不恰當,隻好說:“是朋友介紹的。”
“是這樣啊。哪個朋友呢?”
“是玫瑰的朋友,玫瑰都叫他小皮。”
她聽完後,忍不住轉頭看著我,臉上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喔。”他點點頭,又笑著說:“玫瑰一定讓你吃了一些苦頭吧?”
“不是一些,是很多。”
他笑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較為明朗的笑。
“真是難為你了。”他止住笑聲,微微一笑。
“不會的。頭可斷、血可流,玫瑰不可不追求。”我說。
他又笑了起來,而葉梅桂則瞪我一眼。
“那你一定很喜歡玫瑰吧?”他又問。
我愣了一下,瞄了葉梅桂一眼,想向她求助。
她把臉別過去,似乎想讓我自己麵對這個問題。
“我……我非常喜歡夜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