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妳要怎樣才能相信我呢?”
“我要問你問題。”
“又要問那種妳漂不漂亮或性不性感的問題嗎?”
“這次才不是呢。”
“喔。妳問吧。”
“我剛剛是不是很凶?”
“是啊。”
“那我很凶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不。還是一樣好看。”
“為什麼?”
“玫瑰當然多刺,但玫瑰的刺並不影響玫瑰的嬌媚。”
“不可以騙人。”
“我沒騙妳。”
“好,我相信你。”她把手指一指:“請你坐回你的沙發。”
“沒問題。”我站起身,回到我的沙發。
葉梅桂叫了聲小皮,讓小皮趴在她腿上,她拍拍牠的身體,然後說:“我爸跟我媽離婚時,他並沒有主動要求我留在他身邊。”
“所以妳跟著妳媽?”
“嗯。我覺得我媽一個人會很寂寞,所以我留下來陪媽媽。”
“喔。”
“我剛要念大學時,我媽也決定再婚。”
“啊?”我很驚訝。
“你不必驚訝。”葉梅桂看了看我,接著說:“我媽20歲左右便生下了我,她再婚時,還不到40歲。”
“那……”
“我不想當母親的拖油瓶,所以從18歲開始,我就一個人過日子。”
她呼出一口長長的氣,然後說:“到現在,已經滿10年了。”
“嗯。”
“我可以因為這10年的寂寞,而埋怨我父母吧?”
“當然可以。”我點點頭。
葉梅桂有點驚訝我這麼說,停止輕拍小皮的動作。
“妳當然可以覺得妳父母自私,也可以覺得妳父母虧欠妳。”
我頓了頓,看著她說:“但是,因為是妳父母把妳帶到這個世界來,不管這個世界美不美、不管妳喜不喜歡這個世界,妳畢竟也虧欠他們一條命。”
我站起身,向她走近一步:“換個角度想,妳雖然已經沒有一對彼此相愛的父母,但妳仍然可以擁有一個疼愛妳的父親,和一個關心妳的母親。不是嗎?”
葉梅桂抬起頭看著我,然後說:“你怎麼知道他們會關心我、疼愛我?”
“妳這麼可愛,想不愛妳都難。”
“你又騙人。”
“我沒騙妳。”
她看了我一眼後,又低下頭。
“玫瑰,放下吧。”
“放下什麼?”
“放下這種怨恨的情緒,它隻會讓妳更寂寞而已。”
“我偏不放。”她把頭轉過去,背對著我。
“玫瑰。”我歎了一口氣:“讓我安慰妳,好嗎?”
我終於又走近她左手邊的沙發,坐了下來,拍拍她肩膀。
葉梅桂緩緩地,再將頭轉回來朝向我。
過了一會,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一顆顆滑落至臉頰。
我曾經看過利用噴灌係統灌溉的玫瑰花,當水灑落在玫瑰上時,水珠便會順著玫瑰花瓣,滴落。
“妳像是黑暗中的劍客,因為看不見,隻好盲目揮舞著劍護住全身,以免受到傷害。可是,這樣卻也會砍掉想要拉妳離開黑暗的手。”
“我沒砍到人。”
“妳今晚就砍傷了妳爸。不是嗎?”
“我……”
“妳並不像妳所說,毫不在乎妳爸爸。要不然妳也不會叫我假裝是妳男朋友,不是嗎?在妳心裏,妳還是希望妳爸爸不要擔心妳的。”
我笑了一笑,接著說:“妳爸爸說得沒錯,玫瑰真是個好女孩。”
夜玫瑰並未說話,等最後一滴水珠從花瓣滴落後,她才說:“那為什麼他們都不要我?”
“他們並沒有放棄妳,是妳自己放棄妳自己。”
“我才沒有。”
“我第一天看到妳時,就覺得……”
“你一定覺得我是那種很凶狠凶的女孩。”
“不。我覺得妳好年輕,很像是漂亮的大學生。”
“胡說。”
“妳一直帶著18歲時的眼神,又怎麼會變老呢?”
“我……”
“玫瑰。”我再拍拍她:“放下吧。”
葉梅桂安靜了下來,也停止所有細微的動作,似乎陷入回憶的漩渦中。
我也跟著安靜,不想驚擾她。
“有時想想,我倒寧願是個孤兒。”過了很久,她才淡淡地說。
“不是每個孤兒,都會擁有跟妳一樣的眼神。”
“是嗎?”她抬起頭,看著我。
“就像學姐……”
說到學姐,我立刻發覺喉嚨似乎被一股力道掐住,無法再繼續。
然後我也迅速掉入廣場回憶的漩渦中。
“怎麼了?”她看著久未接話的我,低聲問。
“沒事。”我合攏張大的嘴,說了一句。
“不要老是把話隻說一半,你剛剛說到學姐,那是誰呢?”
“那是……”我努力想離開廣場上的學姐,回到客廳中的葉梅桂。
“柯誌宏。”她溫柔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不想說,就跳過去,沒關係的。”
“喔。”因為夜玫瑰嬌媚的眼神,我終於回到了客廳。
“她是我以前在大學社團的學姐,是個孤兒。但是她很明亮。”
“你是說我很黯淡?”
“不。”我搖搖手:“妳的眼神像深井,妳習慣把很多東西丟進去,因為妳不想讓別人看到,可是那些東西還是一直存在著。”
“是嗎?”
“嗯。但如果妳去掉防備之心,妳的眼神就非常嬌媚。”
我看了她一眼:“就像現在的妳一樣。”
“又在胡說。”她似乎覺得不好意思,低聲說。
“妳本來就是一朵嬌媚的夜玫瑰,妳不高傲,隻是不喜歡別人接近。”
我笑了笑:“妳看,妳連妳左手邊的沙發,也不讓我接近。”
她瞪了我一眼:“你現在不就是坐在我左手邊的沙發。”
“喔。”我移動了幾公分,稍微離開她,再說:“玫瑰,妳讓自己寂寞了十年,已經夠久了。所以,放下吧。”
“好,我可以放下。不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記得。”
“什麼事?”
“你欠我的,五千一百四十八塊。”
“嗯……”我抬頭看一眼牆上的鍾:“已經過了12點了,我的任務圓滿達成,該睡覺囉。”
“喂!你別又想賴皮。”
“我才不會,我……”我突然把耳朵貼近趴在她腿上的小皮的嘴巴:“喔,是。嗯……你這樣說也有道理,可是我會不好意思。什麼?
沒關係?你堅持要這樣做?喔,那好吧。“
“你在做什麼?”她的手從上麵拍了一下我的腦袋。
“喔。小皮剛剛告訴我,牠要幫我還這筆錢,妳找牠要吧。晚安了。”
“喂!”
我跟她揮揮手,想要走回房間。
“還有一件事。”
“嗯?”
“你也跟我爸爸說過,你非常喜歡玫瑰。這句話……”
“不管過不過12點,”我打斷她的話:“這句話都不是演戲時的對白。”
夜玫瑰沒有說話,但由於剛剛灑過一陣水,卻出落得更嬌媚了。
“星期六那天,你會陪我去嗎?”過了一會,她問。
“嗯。”我點點頭,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