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染青當時突然生出兩種不同的想法。第一種是,他這麼隱忍,其實也算自虐吧?傷心又傷肺,別人還看不見;第二種則是,要是她哪天惹得他不高興了,他會不會不動聲色地在深夜裏把她掐死?

聶染青渾身一抖,被自己的陰謀論驚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總的來說,習進南在家裏的時候,除了手裏偶爾提著根煙,或是兩隻手指勾著酒杯倒點酒,回家的時間基本不固定,偶爾拿她開涮外,也勉勉強強算是個好男人。聶染青幹什麼他都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他不管,她自然大權獨攬。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如今山中有老虎,猴子依舊是霸王。

不過聶染青大權獨攬,金錢卻沒沾。新婚伊始,姚蜜曾就婚後生活對懵懂的聶染青進行填鴨式教育,她說:“在家你可以沒頭腦沒形象沒地位,但一定不能沒金錢。經濟命脈經濟命脈,這玩意兒在有人的地方就有著無可比擬的崇高地位,你隻要拿到錢,就相當於你有了地位有了智慧有了形象。而且要是哪一天離婚了,你還能挾金錢以令配偶。”

她前麵說得好好的,她一邊說聶染青一邊點頭,乖巧得就像個小學生。等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聶染青卻沒忍住,口水以非常漂亮的弧線噴出,如銀河般完美地直接架到了對麵一本正經的臉上。

於是回家後,聶染青外表像隻狼內心像隻羊似的向習進南伸手要所有的銀行卡,習進南眉一挑,找出一個錢包就扔給了她,噙著一絲笑,示意般揚了揚下巴,話還是依舊簡潔:“喏,全部家當。”

聶染青記得自己當時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錢包,都不敢相信過程就這麼簡單。他就這麼相信她?他們當時從陌生人變成夫妻還不到五個月。

第二天,聶染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上了習進南的當。有卡有個鬼用,她又沒卡上的密碼!

聶染青賭氣地把卡一張張抽出,像螺旋一樣朝習進南扔過去,一邊扔一邊惡聲惡氣地說:“全都給你,萬惡的資本家!”

習進南竟然還眼疾手快,一抓一個準,嘴角依舊是噙著一絲笑意:“唉,別扔了……真的不要?密碼我昨晚睡覺前告訴你了,你沒記得,不怨我。”

他不說還好,一說聶染青滿臉通紅,砸的力度更大。

聶染青曬太陽曬得連心都毛躁了,到後來,她終於哀歎一聲,把書扔到一邊,扭身走了出去。

陸沛回來了。

她被這個消息弄得心煩意亂。

外加恨得牙癢。

第二天去學校,聶染青前腳剛進,姚蜜就立刻大跨步撲了上來,她戴著隱形眼鏡,卻做出扶眼鏡的姿勢,目光灼灼,一圈圈地在聶染青臉上掃射,問:“沒精打采的,昨晚激戰到天明了?”

姚蜜的嘴被聶染青毫不客氣地往兩邊扯:“說什麼呢?這是學校,我知道你一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也注意點影響好吧。”

姚蜜不死心地靠上來,挽著聶染青的胳膊說:“黑眼圈都有了,怎麼搞的?”

聶染青摸摸眼睛周圍,有點忐忑:“真的?我就一晚沒睡好,臉色就這麼差?”

姚蜜笑起來,說:“騙你的,還真信。”說完突然變得神秘兮兮,“唉,你猜我昨晚看到誰了?”

聶染青還沒說話,姚蜜自己就開始激動道:“天啊,你知道嗎?我竟然看到我初戀了,他竟然也在這座城市,人家都拖家帶口了呢,小孩都能跑了。我當時差點就沒認出他來,想想他原來那瘦削的身板,再看看他現在這發福的馬桶式肚子,我真慶幸當時跟他分了手。”

“蜜子,”聶染青坐回自己的位置,托著下巴看著她的好興致,笑了笑,“我也看到我初戀了。”

“怎麼可能,你初戀不是陸沛嗎?”

“對啊,就是陸沛回來了。”

聶染青說這話的時候輕描淡寫,就像在說今天晚上要去哪裏吃飯一樣。姚蜜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神色,問:“你怎麼這麼淡定?”

聶染青說:“否則還能怎樣?他都成我姐夫兩年了,我這時候還能找到他麵前讓他離婚?要是他真願意這麼做就好了。我見著他的時候,他笑得幸福著呢。”

姚蜜說:“聶染青,你真該找塊鏡子照照你現在這副德行,你心裏恨他恨得不行了吧,快別笑了,就跟哭似的,真難看。”

聶染青涼颼颼地說:“我覺得我當時沒把果汁潑他身上就夠有涵養的了。要是換成你,你會怎麼做?”

姚蜜快速回答:“幸虧不是我,否則我也不知道怎麼做。行了,別想了,不就一個陸沛嗎,看你現在這副愁雲慘淡的模樣,等下陪我去逛街吧,我有朋友剛剛生了個女兒,我得去買件禮物,對了,你跟習進南什麼時候也要個孩子,我當幹媽。”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得,當我沒說。”

下午的時候兩人一起逛街,聶染青給習進南提前通了電話,告知會回家晚些。掛斷電話的時候姚蜜正一臉探究地瞧著她。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還知道往家裏打電話,看來現在你對習進南也不是完全嫌棄了嘛。”

“我什麼時候嫌棄他了?我哪敢嫌棄他啊。”

“一年前你可不這樣。那時候別說打電話,你連家都不想回啊。結婚一周年那天你在我家躲了大半夜直到習進南找上門來的事你忘啦?”

聶染青沒什麼態度:“我不記得了。我健忘。不對,哪有這回事?分明是你記錯了。晚上咱吃什麼?麻辣小龍蝦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