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十六(3)
“我們根本就不是指揮部的。”王權又開口了。這家夥眉毛擰成肉疙瘩,一臉不屑。似乎指揮部不過是招待所門口的小賣部。王權麵色蒼白,氣宇軒昂,眉尖總是間歇性地上下顫動。掛這種相兒的人,似乎生來就是發號施令,無所不能的。
“那你們是?”我腳指頭一動,心裏又開始發慌了。
“開門見山,不浪費時間啦。方先生的來意和行蹤,我們全都掌握。簡單點說吧,如果你想做成這筆生意,隻有我們能讓你完成使命。”王權態度倨傲,盛氣淩人。嘴裏叫著先生,口氣分明是在喊“小鬼”。
“方先生遠道而來,身負重任,所以您肯定不希望空手而歸吧?”徐剛成說話聲音不大,態度也算和藹。他坐下就拿出一支煙,卻一直想不起點上,煙卷隨著說話的語調在手裏顫悠。
我不得不在他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腿似乎支撐不住身體了。不會是黑社會的來敲竹杠吧?在長沙時孟殊就告訴過自己,慶陽的黑社會無孔不入,翻雲覆雨。警察根本不敢管。幾年前嚴打,省裏不得不派人處理,這樣還發生垢次與武警公開交火的事兒呢。據說那次嚴打政府一次性就批發給閻王爺百十口子。可最多消停半年,打不盡,殺不絕,二三年又起來一批。當地警察得罪了他們,都沒好果子吃,老百姓更是敬鬼神而遠之。野火燒不盡,荒草年年生。除了十年文革,黑幫土匪在湘西總是一股駭人的勢力。我打定主意,如果真是黑社會的話,生意不做也罷,趕緊走人,惹不起就得躲,我在監獄裏混了三年,自然清楚黑社會的厲害。
“我當然相信。”舌頭象被人揪著似的,說話打不了彎兒。“我當然相信二位的能力,更相信二位能幫我掙錢,可你們是?”
“北方人說:‘窗戶紙一捅就破’。”王權站起來,端著茶杯,躊躇滿誌,氣度非凡地在屋裏踱方步。“你初來乍到,沒來過慶陽吧?”看到我點頭,王權很滿意。他年齡應該和自己相仿,相貌極其標準,雖然瘦點兒但骨架子大。唯一的缺憾是嘴角有點下撇,說話時就更明顯,好在平時看來並不嚴重,無傷大雅。“第一次來慶陽,這樣好!這樣好。其實哪兒都一樣,每個城市都是有姓氏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嘛。”
“怎麼講?”
“就是說慶陽也是有姓氏的,你還不明白?”王權居高臨下,絕沒有坐下來談的意思。
“啊——啊對!是,是有姓氏。可您也知道我頭一回來,有什麼事兒還得您多多指教。”完了!絕對是碰上黑幫老大了。我覺著自己太命苦,在監獄裏三年都沒敢招上他們,居然跑到湖南來跟這幫挨槍子的家夥打交道。
“按你們首都的官話講就是地方勢力。”徐剛成不失時機地翻譯。他伸出兩個手指頭,向我得意地晃了晃。我從湖南回來也沒搞清楚他這個手勢的含義。當時我認為這是慶陽黑幫特有的切口。
“對,您說的對。我明白,可我們公司從來沒跟你們打過交道。這個——,再說我不過就是個小業務員,好多事兒都不太懂,也沒有那麼大權力,您說是不?”我吱吱嗚嗚,從沒如此狼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