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一種誤解,原因就是剛從“文革”走過來的大陸人在迷失十年後突然有了一種文化空白的感覺,而此刻的港台卻十分火爆,那裏的學者可以自由地解讀《論語》《金剛經》《道德經》,甚至可以明目張膽地算命,看風水。
文化斷層的大陸人瞬間覺得開眼界了——大師都在台灣。
直到1990年代末,這種誤解才慢慢冰釋。人們逐漸發現,大陸的學者並不比港台差,隻不過他們更為低調,或許太多的磨難讓他們更加謹慎,低調。學術是腦子裏的東西,即便十年禁錮,這些知識還是有效地延續了下來。隨著改革的深入,國學不再是諱莫如深,而要大力繼承和弘揚,很快,大陸進入國學發展的文化井噴期。
至此,天下華人才看明白,原來中華文化的根從未斷過,台灣有,大陸更有,兩岸一脈,炎黃一家,這才叫中華文明。
海峽兩岸關於文化的繼承,也是精華和糟粕並存。
正統的佛學、儒學、道學的解讀和研究,是積極而可貴的,這都是比黃金還珍貴的東西,扔了它們,中國人隻剩下黃皮膚和黑眼睛;而算命迷信這一套,實在不該再次泛濫。
大陸改革開放的大門打開後,港台的一些術士也嗅到了這個氣息,紛紛來大陸撈金。
可憐大陸的暴發戶,根本分不清真假,一見到西服革履、講著蹩腳普通話的港台大師就敬佩得不得了:“大師,給我看看風水!“大師給我改改大運!”“大師給我們公司起個吉利的名字!”
這些人永遠看不到,港台有些所謂的大師,表麵上風風光光,背地裏卻偷偷跑到大陸的某一個村莊,向一些大陸的算命先生請教學問。
人們更不知道,中國曾經有個祖爺,他一生都致力算命,最後卻反對算命。
當易學在八十年代開始發酵時,我們這些“江相派”的老混混們就有一種預感,又有一批騙子要粉墨登場了。曆史總是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同樣的悲劇,有人哭,就有人笑,豎起陰陽旗,自有算命人。小打小鬧無所謂,當作一種遊戲也無所謂,可一旦鬧大了,比如鬧出人命,涉嫌詐騙,甚至發展成邪教,政府就要出手了。
很多小說和電視劇看多了或者民間故事聽多了的青年,此刻更是躍躍欲試,發誓獻身易學事業。他們想致力於易學研究,卻不料一開始就走錯了路,易學不等於術數,更不等於迷信,他們所謂的易學不是易理,而是算卦。他們瘋狂地購買地攤資料,饑不擇食地參加各種學習班,四處拜師學藝,妄想成為世外高人。
就這樣,“文革”後第一支算命大軍出現了。
這些人在術數的領域裏摸爬滾打幾年後,一些人混出來了,絕大多數人卻做了炮灰,荒廢了青春一事無成,但依舊不死心,總認為自己沒學到真東西,於是嚐遍了各種明眼人教的預測術後,他們開始轉向術數最後一個角落:盲派。
1985年,72歲的盲師龍鳳收了一個徒弟,叫周玉郎。
此人不是瞎子,卻裝作瞎子。從北方過來的,在龍鳳門前跪了三天,最終取得了龍鳳的同情。
他說他自幼雙眼失明,父母死得早,他跟叔嬸過,但叔嬸對他不好,他想獨立生活,慕名前來拜師,請老師傅給口飯吃。
龍鳳信了,很可憐他的身世,將自己的所學傾囊相授。周玉郎也確實很聰明,學得很快,記憶力超好,半年時間,背下了所有口訣。
我和四壩頭、七壩頭當時就納悶:龍鳳先生既然神算無比,怎麼就沒算出這個徒弟是個騙子呢!我們更沒想到的是,周玉郎的出現更牽出了一段“江相派”曾經的血海深仇。
出師之後的周玉郎自立門戶,開始為人算命。打著“龍鳳高徒”的招牌,再加上口才和反應能力極強,很快周玉郎的名聲打開了,登門算命者絡繹不絕。
瘋狂斂財的同時周玉郎也必須承擔一種痛苦,就是需要天天裝瞎,本來不瞎的人故意擺出瞎子的模樣,但凡有人來求測,他就翻起白眼球,兩手摸來摸去,逼真之至令人歎為觀止。
古人早就說過:“六根不淨的人不能學道。”如果勉強將術數歸為道法一類,那麼學術數的人首先心要端正,學道就是做人,人不正則事必敗。古代人傳法,講究擇人而授,人品永遠是第一位的,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人,寧願把平生所學帶入棺材也不願透露絲毫。這不是保守,而是不願造惡業,更不願讓人自取滅亡。
周玉郎本不瞎,卻假裝瞎子騙過師父,此欺師滅祖一罪;更要命的是他忘記了當初學道時龍鳳告誡他的那些話:“我們為人算命,隻求糊口,我們是瞎子,不能從事別的職業,這是我們的飯碗,所以心術要正,不能坑人錢財,不能偷人老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最重要的一條是勸人為善,行善是改命的唯一有效途徑。”
花花世界裏,周玉郎早已把這些話拋到九霄雲外,每日正襟危坐,侃侃而談,一卦5元,後來漲到10元,再後來是20元,測財運、測兒子、測婚姻、測買賣、測墳地、測官運沒有他不涉足的。高峰時期,每天接客20餘人,一個月收入上千,那時的縣長一個月工資才500元,他比縣長高出一倍。
飽暖思淫欲,生意紅火了,人就該走邪路了。
某天,一個小少婦來找周玉郎算命。
“求什麼啊?”周玉郎翻著眼睛問。
“師傅,我想算算婚姻。”
周玉郎偷偷看了一眼這少婦,心裏不禁撲騰一下,好漂亮的女子,皮膚又嫩又白,披肩發不算長,三七分開,溫文爾雅,圓圓的下巴,明亮的眸子,渾身透露著一股知性美。鼓鼓的前胸更是昭示著衣服下麵是一對呼之欲出的巨乳。
周玉郎咽了一口唾沫,翻了翻眼睛:“嗯。算婚姻。哪年生人啊?”
“1960年。”
“幾月啊?”
“農曆八月。”
“八月多少啊?”
“八月二十三。”
“幾點啊?”
“晚上12點多。”
周玉郎晃晃腦袋:“晚上12點多,這就不是八月二十三了,應該是八月二十四,已經進入子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