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機帆船消失在江麵盡頭。
一片歡呼聲中,武生祥徐徐出了一口長氣。
鬆了口氣的渾身臭汗的林宗平,一下子脫掉外衣,一個猛子紮進清涼的河水去了。
“這條衰仔,壞了戲船的規矩。”武生祥瞪著眼睛罵道。
周燦輕手輕腳湊近問道,“師叔,罰他嗎?人家可是嚇跑了賊人呢。”
武生祥一扳臉孔,“多嘴,也許是一場虛驚呢。”周燦吐吐舌頭躲到一邊。
相隔七八米外的甲板上,陸秉南陸英父女倆也目睹了林宗平帶頭表演的這場驚心動魄的武打戲,趁著眾人歡呼之際,陸英俏皮地扯扯陸秉南的衣袖,“爹,我早就講過,林宗平絕對靠得住的嘛,你看,有這樣的奸細嗎?”
陸秉南瞪了陸英一眼,“戲班的規矩,外出期間不許私自跳入河衝涼,你看看他!”
“那就將功補過嘍,爹,我看你還是讓他拜師武生祥學唱戲吧。”
陸秉南苦笑道,“拜師收徒講的是緣分,我也不好強迫人,要看武生祥有沒有這個意思嗬。”
當晚泊岸過夜時,陸秉南特意為林宗平拜師一事找到武生祥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阿祥,今早的事雖然不能鑿實對方就是賊船,但從這後生仔臨場應變看還算是有勇有謀,戲班裏數你功架最了得,你是否願意收他為徒?”陸秉南問道。
武生祥沉吟片刻,“這個後生仔為人機警聰明,但我武生祥也不是隨便收徒的嘛,還要考考他。”
陸秉南點點頭,“好,你自己抓主意吧。”
第二天下午,武生祥特意將林宗平喊上甲板,要試一試他的武功基礎。
“我們江湖戲班雖比不上正規劇團,但拜師學藝,也要先證明你夠資格當我武生祥的徒弟。”
林宗平一愣,“師傅我….”
“別叫我師傅,我現在還不能確定收你當徒弟。你,出來驗證一下他的功夫。”武生祥說著將眼光投向一名弟子身上。
那名麵目英俊身體健壯的青年點點頭邁前一步。林宗平一看,卻是陳風。心裏叫苦:他身壯力健又比我大幾歲,跟他過招豈不是隻有挨打?
武生祥仿佛窺見林宗平心裏的想法,“你倆過招不是武鬥而是文鬥。武生行當,入門首重練功,功架紮實才能上得戲台,練功首先要學紮馬,馬步穩健如磐石,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前輩武生就有不少紮腳功夫了得之人,他們當中曾有人在懸崖邊上單足而立,任憑山穀狂風怒吼亦如鐵釘釘住紋絲不動,有此高超武功,在戲台上立於七八把椅子疊砌而成的高處麵不改色心不跳,上下翻飛輕盈從容,博得台下掌聲雷動,嘿嘿,真是想不發達都不行。”
“林宗平,你試一試陳風的功架,他紮下馬步,看你能不能推得動他吧。”
陳風嘴一撇,雙手握拳貼於兩肋,雙腳分開比肩膀稍寬,挺胸收腹氣沉丹田,穩穩地紮下一個英俊瀟灑的馬步。
“你從任意一側全力來推,陳風要是挪動半步就算你贏。”武生祥說道。
林宗平一捋衣袖,吸一口氣站在陳風左邊,雙手摁在他一條大腿外側使勁推去,立刻感覺到陳風的腿部堅硬如石紋絲不動,林宗平一努勁拚盡全力推出去,仍是絲毫不動。
陳風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再用力點,使出你吃奶的力氣。”
林宗平心念一動,他知道此刻對方雙腿蹦成一張弓,一側受到擠壓自然會形成合力來對抗,自己體力不及,自然無法撼動,可此時陳風的身體重心卻是偏移在一側之上,這樣就有機可乘。
主意拿定,林宗平先使出全身力氣再次擠壓過去,感覺到對方全力來對抗自己時,陡然一鬆勁向後退出小半步,陳風猝不及防,在驟然失去對抗力的前提下,身體一歪慣性地向一側跌出去。
陳風曉得自己著了對方的道,心裏不由大怒,他也是習武多年應變極快之人,當即雙手前探,一記穿心掌狠狠拍向林宗平胸口,林宗平急忙縮身躲閃,嘭的一下,掌心重重擊在林宗平左膀上,借著這道反彈力陳風搖晃兩下又站穩馬步,林宗平噔噔噔後退五步,一下撞在船舷圍欄處,上身一仰,翻越圍欄一個跟鬥栽入河中。
甲板上發出一陣歡呼與驚叫,等眾人搶到圍欄處往水裏張望時,浪花散去,早已不見了林宗平的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