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那裏,武生祥將林宗平拉到幾位長輩叔父跟前盤問一番。林宗平將自己流落到了寧和鎮打工以及拜師梁榮發的事情簡要說出,不過他隱瞞了最後一段經曆,隻說蘇杏愛改嫁藥材商人遷居縣城,梁榮發不幸生病離世,自己一路顛簸又來到西灣鎮雲雲。

武生祥驚訝地抓住林宗平的胳膊,“你當真拜師梁榮發?”

林宗平道,“師傅,這種事情我哪能騙你,唉,如果不是他老人家離世,我如今恐怕還跟著他繼續學藝呢。”

武生祥低下頭道,“你不要喊我師傅,那聲架發【梁榮發解放前的藝名】是我入行拜的第一個師傅,他既收你為徒,你我就是同輩師兄弟。聲架發當年待我不算差,隻可惜我….唉,有愧師傅的教誨嗬。”

他又望著陸秉南說道,“我看阿平與大戲有緣,更與我們‘大四喜’有緣,今天他出手懲罰那惡人理所當然,我們決不能將這位好兄弟丟開不管,讓他重新回到戲班吧,等今晚的戲演完,我們一起與那惡人論理,就算打官司也有我武生祥一份,俗話講邪不壓正,我不信那衰神能囂張到天邊!”

經曆過剛才驚心動魄一幕,戲班成員們此時都群情激昂無比團結,他們都曉得:流浪藝人若是一盤散沙甚至內耗,必定處處受人欺辱,隻有齊心協力一致對外才能渡過難關。大家都毫無疑異地點頭認可,連往日對林宗平懷有歧見敵意的何友根陳風也表示讚同。

“各位,雖然戲要演完,但並不代表我們坐以待斃,”陸秉南沉思地說道,“俗話講強龍不壓地頭蛇,一切要從最壞處打算,後半夜的‘正本戲’換轉一下,主唱生旦戲,一班打武後生仔須隨時待命,一旦對方發動突襲,就由打武仔們拖後掩護,全班人立刻撤上船。從現在開始,凡是演出用不上的道具雜物統統裝入衣櫃箱,隨時準備搬走,大口根,這事由你負責盯住,林懷衝,你負責碼頭事宜,叫那班船工時刻做好開船準備,武生祥,你負責帶領打武仔巡場,盯防太子德那夥惡人,萬一衝突發生,大家切記同進同退同舟共濟,決不可拋棄一人,亦不可隨意傷害無辜!”陸秉南神情嚴肅地叮囑道。

“班主,”武生祥開口道,“萬一發生衝突,敵眾我寡情勢危急之時,我看….不如將那郭宅的眷屬劫為人質,你看怎樣?”

“好主意!他既不仁也休怪我不義!”大口根立刻附和道。

陸秉南嘿嘿冷笑地點點頭,轉臉望著林宗平說,“阿平,你看劫持那郭老太太行不行?”

林宗平說,“那老夫人身體孱弱受不得任何驚嚇,要動她恐怕會出人命,依我看蛇無頭不行,不如劫持那衰神太子德?”

武生祥立刻否定道,“他身邊簇擁一幫打手,隻怕很難得手。最好劫持貴賓中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人。”

陸秉南說,“我看這事就交給阿平和武生祥負責!各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們民間藝人行走江湖為的是求生路,但若人家硬要將我們往死路上逼,我們隻能奉陪到底來他個魚死網破!是福是禍捱不過今晚,相信華光祖師在天之靈會保佑我們的。”

“冚家鏟就算死,也要拉上一兩個墊背的!”大口根破口大罵道。

“各位看官你聽我講,金國真猖狂,宋朝遭了殃,皇帝做俘虜,兄弟把朝堂,啊呀我這個小三子,混到今日單靠嘴呀一張,倒馬桶的小太監一升升到大總管,來到了聖上身邊,呀呀什麼天子龍驤,人神敬仰,我看那千古帝王將相,都照樣作勢與裝腔,因為那皇帝他也是人,亦有那私心與色欲,我一味投其所好,鬼話連篇便將他捧到了天上….”

台上一名花臉醜角正在手舞足蹈地說唱,一出諧趣大戲演到一半,後台卻籠罩在緊張氣氛中,無論帶妝的演員還是那卸妝的藝人,一個個神情凝重心緒憂鬱,不知道迫在眉睫的這場劫難何時會突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