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附錄一:曆史人類學簡論(1)(1 / 3)

藍達居

一、什麼是曆史人類學

曆史人類學(Historical Anthropology)即人類學的“曆史化”(his-toricization),也就是將文化概念放到過程中去考察,也可以說是從文化的角度考察曆史。實現民族誌方法與曆史方法的結合,體現人類學的文化論與曆史學的過程論的協調,以克服傳統曆史觀的局限性。對於人類學家來說,人類學的曆史化就是要將曆史引人人類學的研究當中。“在非常普遍的層次上,曆史可以用兩種不同的方法納入社會人類學當中,一是透過對某一特殊曆史資料的分析;二是包含在分析社會製度時對時間觀點的認識當中。”這就是說,在人類學的分析研究中,不僅注重對曆史素材(事件及其記憶)的分析,而且尊重社會/文化的時間向度(也就是時間性)。這也就意味著曆史人類學在研究過去時,努力發現不同群體在描述或解釋過去時所使用的不同方式,並努力探討時間是如何被不同的群體以不同的方式加以再現、建構、概念化和符號化。真正的曆史人類學必須同時兼顧空間(文化)和時間(曆史),這不僅是因為曆史是社會在時間中的開展,也是因為社會是曆史事件的製度形式。就我個人的理解來講,曆史人類學具有如下的基本特點:

l.強調文化的曆史向度

曆史人類學強調,讓(更恰當地說,是“承認”)所謂的“他者”(othermess)即人類學的研究對象有“自己的”曆史。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人類學受到超乎尋常的非曆史主義的統治,大體上這可以歸因於兩種居高臨下的範式的左右:功能主義和結構主義。在“田野”參與而觀察的方法論名重一時,可能也起了作用。人類學者“身赴現場”,“耳聞目睹地從事活動”,曾經一直被鼓勵專心致誌於“種族的現狀”。如若傳統的民族誌中出現了某種曆史,所扮演的也僅僅是拉開帷幕的角色--也就是那種絕不參與此後的討論的人物。所幸在人類學的反思中,人類學者逐漸認識到,在作為人類學的研究對象“他者”的範圍內,也包括數量眾多的個別曆史(sep-arate histories)。所有的社會都有同樣長度和重要性的曆史,不同的民族可以擁有不同的時間觀念,但人類確乎共享有一種基本的時間意識。雖然各個社會可以有不同的時間表述與記錄的方式,但各個社會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建構其曆史。簡言之,世界沒有“無曆史”的民族,凡文化皆有曆史。

2.強調曆史的多元特征

相應地,“不同的文化,就有不同的曆史性”。曆史人類學認為,不同文化生產“曆史”的模式會隨著脈絡的不同而不同。除了環境、經濟和社會組織上的明顯差異外,曆史的製作(創造、描述和記錄)也有部分是取決於當地對於曆史的思考方式,人們係同時從概念和物質兩方麵來體驗這個世界。這意味著時間和因果關係應誼有比“年代紀”和“依序發生”更多樣的形式,故而曆史人類學的研究風格之要點,“在於在人類學的跨文化視野中強調學者對於多種線路的曆史的跨越”。而為了做到這一點,曆史人類學強調要“突出主流史學略而不述者”,也就是在曆史人類學的文本中認可、展示、強化權力中心和主流話語範圍之外的“其他聲音”(othervoices)(邊緣性的、地方性的、弱勢的、不易聽見但並非沉默的)。如果我們把“其他的聲音”排除在外,有若幹行為、若幹宇宙哲學,我們便無從得知和理解。

另一方麵,曆史人類學強調,對於在一個特定的社會空間內而言,推論式的整合有可能掩飾了實際上的分裂(disjunction)。為了要理解“現代”曆史的複雜性,我們必須考慮到這些分裂(disjunc-tion)的情形,而不能理所當然地宣稱世界是穩定的或在結構上是一致的。因為,即使是一個一致的曆史故事也可以作為創造相反詮釋的手段,而這些相反的詮釋又在當地社會中維持了政治上的敵對。雖然所有的行動者在結構上似乎都同意一個統一的曆史故事,可是他們對這個故事中的特定事件卻有非常不一致的認知。政治立場和行動者本人觀念上的差異,使人們站在曆史的不同立足點上。這種生活於同一個世界的不同的立足點的情形,可能不隻是黨派歧異的結果,也是一種不同的權力遊戲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