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五反就是針對資本家而言的。在這個過程中,Y也遭到了嚴厲的批判,被指責存在著偷漏稅行為。Y本人向上麵反映,最後一位市領導出麵,說明隻要補齊稅款就不再追究。”
“Y遭到的批判是冤枉的。當時抗美援朝期間,H廠是生產軍品的。但是當時鋼材緊張。為此,受命生產木殼的魚雷艇充軍用。但木殼船質量較差,結果用不了多久就報廢了。Y為此被指責以次充好,遭到了嚴厲的批判。Y不服氣覺得非常冤屈,多次向市政府反映情況,最後還是由市裏出麵澄清了事實,保護了Y的名譽。”
“當時Y借H廠之名投機一事在報紙上炒得很熱。其實。當時Y是不管事的,是他的一個主管做的,他用H廠的名義買進原材料,然後再高價賣出。對生產沒有什麼影響。當時也隻有做官的能投機倒把,也沒有辦法。”
其他資本家亦遭到了同樣的對待,因為Y作為資本家的代表,在一定程度上還受到了政府的保護。一些較小的資本家回憶說:
“我平時對工人不苛刻。當時我也很年輕,20多歲,比較開明。所以關係還可以。不過五反的時候,大家還是鬥爭、檢舉。有要撈政治資本的人。還有一些工人由於老板以前對他不好作為報複,這樣的情況也是有的。”
“‘五反’對當時私營企業的發展起到了抑製作用,私營企業由於退賠款而失去了企業的流動資金,因而無法正常運作。真正‘五毒俱全’的隻存在幹一些特殊行業,例如那些為抗美援朝戰場上的誌願軍生產軍用物資的製鞋、製藥、食品等等行業。而我們製船行業是不包括在內的。在我看來,‘五反’的產生不是經濟的需要而是政治的需要,一個原因就是國庫空虛,國家需要一筆資金用於軍備。調查‘五毒’的主要是工作組和稅務局,除了負責人自我坦白之外,還重點調查財會人員,要求他們坦白或檢舉揭發。當時,一般補錢的數目要達到一定指標,在自報數目的十倍左右。
在回憶社會主義改造時,資本家對自己作為一個工商業者在那個時期的遭遇,心有委屈。從其自身的處境出發,他們認為那段時期工商業被“整得很慘”。除了政治與社會方麵的因素外,企業的經濟狀況也陷入窘境。例如,加工定貨與嚴格的征稅就迫使企業不得不進行公私合營:
“大勢所趨,資本家也沒辦法想的。如果開了小廠的話,材料都買不到的,統購統銷的,你哪裏去買啊?你不得不並列大廠裏去,公私合營的廠裏去。”
“當初加工訂貨是這樣子的:看你家裏人開銷是多少,根據你加工的成本情況,給你算得蠻緊的。拿我來講,隻有我一個人的所得,家屬開支再大,它不包括在內的,隻包括我一個人的。像我家裏有十多個人,自己子女、老婆,還有娘,還有幾個兄弟,都不包括的。這一段時期工商界是蠻苦的。給你極低極低的利潤。應付費用給你都算進去了。你講的成本不承認你的。加工訂貨他的目的是要改造你工商界。”
“給你一點合法的利潤,很少很少,和現在不能比。多了稅務局找你麻煩。那時候的情況你們都不知道。你們的父母可能也不知道。工商界被弄得蠻苦的。”
“稅收得蠻緊的。當時的稅務同誌覺悟蠻高的,連香煙也不多吃一根。當時工商界看到這樣的稅務同誌也是沒有辦法的。但是當時明明老老實實的,他說你偷稅漏稅。明明隻加100元的,他要多加你。像我這樣膽子小的。他們說加就加。恐怕自己漏掉稅。實際上我沒有漏掉。極少數偷稅是有的。”
“你說你不偷稅,他也不相信你,要給你加點的。像我還是工商聯裏的評稅委員會裏的委員,但這都是擺擺樣子的。旁邊有稅務局的同誌,他說怎樣就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