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2 / 3)

那個後來為大慶油田的發現作出特殊貢獻的西安地質調查處的楊繼良,被抽調往鬆遼石油勘探處途中,石油部機關有人托他帶一枚“石油部鬆遼石油勘探處”的圖章,說是那邊宋世寬他們正等著用章“開張”工作呢!在長春見到宋世寬後,楊繼良興衝衝地說:“呃,宋處長,我把章給你帶來了。”“哈哈哈,楊地質師,你的那枚已經要進曆史博物館啦!”宋世寬朝新來報到的楊繼良直樂。楊繼良被笑得雙眼發愣:“咋,你們連公章都可以不要啦?”“餘部長已經把我們鬆遼石油勘探處提升為鬆遼石油勘探局啦,他宋處長現在是宋局長啦!”有人告訴楊繼良。

“這、這不到一個星期時間就、就……”“小楊同誌,餘部長等部裏領導每天都在等著我們鬆遼這邊的找油進展,如今鬆遼大地上的石油勘探一天一個變化。你一年前要是到這兒來,我們石油部的地質勘探人員加起來也就幾十來個人,現在已經有1000多人了,餘部長他們還在不斷往這兒派人哪!這說明啥?說明我們鬆遼方麵能不能早日找到油,成為北京方麵天天都在盼望的大事啊!年輕人,甩開膀子痛痛快快幹吧!”宋世寬一番話,說得初來乍到的楊繼良熱血沸騰。

楊繼良在這之前沒有見過部長餘秋裏,他區區小地質隊員,自然不知身經百戰的將軍是如何指揮一個又一個大戰役的。

餘秋裏那個時候當然更不知道楊繼良是何人。而他關心的是如何迅速打開鬆遼找油局麵。過去外國人一直說中國“貧油”,後來地質學家們——包括蘇聯大專家們都說“東北有油”、“鬆遼前景可觀”,再後來地質部何長工他們先是送來韓景行他們野外采集到的油砂,再後來是“南17孔”的岩心含油喜訊,而石油部自己的隊伍也相繼獲得一份份“鬆遼有油顯示”報告,可油到底在哪兒?餘秋裏要的不是兩軍對峙前那些偵察員向他報告的有關敵方的捕風捉影的虛玩意兒。

“‘有預料,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有光明。’這話我不反對,可我更想能逮到就早逮到,逮到了就早吃掉!”秦老胡同夜深人靜後,李人俊他們幾個副部長都走了,秘書們也一個個在隔壁的房間睡下了,會客廳裏就剩下餘秋裏和康世恩時,餘秋裏把腳上的鞋子往邊上一甩,雙腿盤在屁股下麵,拿起煙盒朝康世恩甩過一支煙後,張大嘴巴、仰著頭這樣說。

康世恩笑了,說:“根據目前已經掌握的第一手資料,以及我跟蘇聯專家分析的結果看,逮到‘大敵人’是早晚的事,到時候我還擔心你餘部長吃不掉呢!”這時,秘書手持一份電報進屋:“報告部長,鬆遼那邊來電說,鬆基一井今天正式開鑽了。

”餘秋裏和康世恩幾乎同時伸手捏住電報,興奮地說:“好啊,終於要看到結果了!”“走!”隻見餘秋裏的右胳膊向前一甩,便直奔院子外。

秘書著急地說:“部長您幹啥呀?”“回部裏去呀!”黑糊糊的院子外傳來爽脆的聲音。

康世恩拉著秘書,笑:“走吧,你還不知道他的脾氣。今天晚上讓他睡也睡不著了。我們上部裏給鬆遼那邊打長途問問情況!”古城北京的東方已經破曉,一輛蘇式轎車行駛在晨曦中的街道上。車內餘秋裏和康世恩輕聲交談著:“老康啊,鬆基一井是我們鬆遼勘探戰役的第一炮,關係重大,這個鑽井隊是哪兒派去的?”“是玉門那邊調去的32118鑽井隊。這是我們的王牌鑽機了,蘇式的超級深井鑽機,能打四五千米呢!”這是康世恩的聲音。

“不是一共調了兩個鑽井隊嗎?”“是,還有一個鑽井隊是32115隊。這個隊的任務是準備打鬆基二井,過些日子也馬上要開工了。”“噢。這兩口基井都很重要,但第一口井意義更大些,我建議派個得力的隊長去!”“好的,我把你的意見馬上轉告給鬆遼局他們。”餘秋裏和康世恩在車內的這段對話是倆人正準備赴玉門和新疆等西北油田考察之前說的。

搞石油勘探的人都知道,要探明地下生儲石油的情況,就先得鑽上那麼幾口基準井。大鬆遼平原,從南到北,從東至西,茫茫幾十萬平方公裏,一億萬年前,這兒曾是一個遮天蔽日的水鄉澤國,氣候溫暖潮濕,河湖成網,樹木參天……隨著億萬年間的地質變化,這裏的湖河以及在此滋育繁衍的生物也跟著沉積在厚厚的岩層之中,形成鬆遼盆地這本層層疊疊的地質構造巨著。基準井的目的就是通過鑽探獲得這部“巨著”的每一個時代留下的地質符號,也就是說科學家們通過鑽探手段取上的岩心來判斷地下寶藏到底有沒有,在哪個位置,有多少儲量。鬆遼還在找油初期,根據石油部和地質部的約定,兩個部門在地質調查和地震物探方麵的工作有分有合,主要以地質部為主,而在鑽探和施工方麵則主要由石油部的隊伍來完成。基準井決定著當時鬆遼找油的直接前景,加上隻有石油部才具備深井鑽探的技術與設備條件,因此在兩個部門的技術人員確定基準井方案後,石油部迅速調集了兩個“王牌”鑽井隊,來到鬆遼。

這時間因是在餘秋裏執掌石油部帥印後首次赴四川前後與康世恩共同在東北地區布下的一著戰略棋。

鬆遼第一口基準井確定在黑龍江安達建設鄉,距安達縣城47公裏處,簡稱鬆基一井。鬆基二井確定在鬆遼平原的東南部的隆起區域,即前郭爾羅斯蒙古族自治縣登婁庫構造上。

這兩口基準井說是重要,但當時石油部在鬆遼前線工作的技術人員少得可憐,像承擔基準井研究隊隊長的鍾其權、參與確定基準井位置的地質工程師楊繼良他們,都才是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餘秋裏有些不放心,便讓康世恩從石油部研究院調了相對資曆老一些的餘伯良等人過去。後來在關鍵時刻又搬出了翁文波這樣的大家坐鎮前線,進行技術決策,當然康世恩在這樣的重大技術問題上是跑不了的。

何長工在鬆遼基準井準備開工之前,向餘秋裏叫苦,說秋裏你雖來石油部幾天,但論裝備我還得叫你石油部是“老大哥”,說地質部搞普查和打淺井沒問題,可打幾千米的深井,連台機器都沒有。這份功勞你餘秋裏盡管一個人撈著,我何長工盡管很眼紅,但也隻能望塵莫及。

餘秋裏初來乍到,很是一陣得意,可當他一問康世恩,心裏也有些涼:原來石油部的家底也可憐得很。比如32118隊,隻有兩名正副隊長和4個鑽井班,其他方麵的幹部和工人——應該還配有非常重要的鑽井、地質和泥漿技術員等,可都沒有。32118隊原來在玉門油田,接到命令奔赴幾千裏之外的鬆遼平原後,同誌們下火車一看,要路沒路,要運車沒運車,要吊車沒吊車,這咋辦?幾十噸重的鑽探設備怎麼才能搬到四五十公裏之外的目的地呢?

“愣著幹啥?沒有吊車還沒有肩膀嗎?學著我的樣——抬!”八路軍騎兵連長出身的老隊長李懷德將外衣一脫,赤裸裸的肌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石油戰士的人拉肩扛是從這個時候就開始的。安達火車站很小,但它的曆史不短,俄羅斯人、日本人早在這兒駐足。時過百年後的今年5月,我來到安達火車站時,仍見到俄羅斯人留下的許多建築原物,特別是那座一度被餘秋裏作為大慶會戰指揮部開會用的車站俱樂部建築,百年過去後仍然風采依舊,令我頗為驚歎。40多年前,32118隊的石油勘探隊員來到這兒,把重達20多噸的鑽機和兩台同樣分量的泥漿泵用肩膀從火車上抬下時,引起小小安達站不小的讚歎:這石油工人就是牛啊!咋都是肉蛋蛋捏成的人,他們就那麼大本事?

運輸、安裝,兩個月的螞蟻啃骨頭精神,一座鋼鐵鑽塔聳立於北大荒草原上,震撼了那兒的百姓。41米高的鐵塔,現在看起來也就是半座普通住宅樓房的高度,可那會兒的鬆遼大地上人們似乎像看到了一個巨人出現一樣,多麼好奇和振奮啊!7月9日,驕陽似火的日子,天空萬裏無雲,地上鑼鼓喧天。32118鑽井隊舉行了隆重的開鑽儀式,大隊長一聲“鬆基一井——開鑽!”飛旋的鑽機頓時隆隆響起,沉靜的北大荒上從此沒有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