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寺其實有些寒酸,整個寺院總占地不過二十餘畝,師徒加起來不過十餘人,算上雜役,也就二十來人,就這點來看,似乎稱不上什麼名門大派。
連大門都很簡陋,簡單粗製的“Π”字形木製框架,牌匾上“蟬鳴寺”三個大字也有些歪斜,一看就不是什麼名家手筆。
一個纖長的身影此時正站在寺門之下,當李未遠和小紅薯走近時,他緩緩轉過身來,兩人看見了一襲黑色長衫和一張幹淨無須的臉。
這張臉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始終掛著一絲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的微笑,細細看來,此人眼睛狹長,鼻梁高挺如切割的山峰,嘴唇也很細薄,與眼睛剛好呼應上。
“大師父。”小紅薯收斂起嬉笑,身體站直後,恭恭敬敬的對著倪修彎腰行禮。
“你們在聊什麼,好像很有趣的樣子,也講給我聽聽。”倪修笑著說道。
小紅薯似乎有些懼怕他,謹慎的說道:“小師弟正在給我講他們那個世界的土味笑話,都是些粗鄙之語,不值得入大師父的耳朵。”
倪修沒有接話,轉頭看向李未遠,細細打量了一番,然後說道:“你剛剛出關,不來找我,又四處亂逛。”
李未遠默默行了一禮,說道:“都瞞不過師父的眼睛。”
倪修仿佛看穿了他,笑著說道:“其實一直以來,我也並不是不允許你下山,我隻是告訴過你,如果沒有進入器煉之境,那麼倉促下山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畢竟你是個有使命在身的人。”
“師父說的話,自然有其中的道理。”李未遠說道。
倪修對著他讚賞般的說道:“現在你已入器煉之境,不用受這句話的約束了,要繼續修練還是要下山,你可以自由選擇。”
李未遠一聽這話,眼睛在黑夜裏竟放出了光,帶著笑意說道:“好。”
倪修點了點頭,轉過身就往回走。
“師父,我還有個問題,”李未遠突然說道,“器煉之上,還有其他境界嗎?”
雖然這兩年他問過倪修無數個問題,倪修從來都是避而不答,但這個問題,他覺得倪修應該會全盤係數如實告知。
倪修停下腳步,稍稍側過頭,輕輕的說道:“當然,對你而言,這才是剛開始呢。”
說完,便走向深處,消失在了黑夜中。
“這就完了?這根本就不能算作回答好嗎?”李未遠感覺自己又在倪修這裏吃了一癟,心裏難免有點堵。
見大師父走了,小紅薯才終於舒了一口氣,看著表情古怪的李未遠說道:“小師弟,你真的要下山?什麼時候?”
李未遠搖了搖頭:“大約在冬季。”
小紅薯憋紅了臉頰,惡狠狠的說道:“你們這些人啊,真的很討厭!”
這個夜裏,李未遠在床上翻來覆去,盤算著下山後的計劃,雖然腦袋中依然充滿了無數個問號,但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要去找“黑識”的設定。
“也不知道下山後要去哪兒,‘黑識’到底是什麼,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出去找,真的找得到嗎?”
李未遠思緒萬千,朦朧之間,太陽已經緩緩爬了上來。
簡單洗漱之後,一出門就撞見了大師兄。
大師兄名叫葉離花,喜歡將頭發梳成高馬尾,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袍,腰間掛著一把綠色的佩劍。
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便聽到道場那邊傳來驚呼聲。
“十一師弟,”大師兄衝著李未遠使了個眼神,“走,過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兩人順著聲音來到“丁”字號道場門口,發現門口處已經圍滿了人,都是蟬鳴寺內的弟子及雜役。
“發生了何事?”大師兄衝著人群大聲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眾人隨即停止了竊竊私語,紛紛回頭過來,每個人的眼裏都布滿了驚恐的神情。
“大……大師兄,小師弟,”小紅薯也在其中,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顫抖著雙唇回答道:“七,七師兄他……他……死……”
“!!!”大師兄立刻警覺起來,大聲道:“讓開!”
如每個清晨一樣,太陽初升的微茫,透過細窗鏤空斜斜的映射在一塵不染的道場,然而今天沒有了往日的熱鬧修練情景,有的,隻是一個孤單寂寞的身形,他高高懸起,遮住了部分朝陽的華光,往地上投射出一縷長長的不安與悲傷。
七師兄萊青碩就這樣被一束綾布吊在了道場的懸梁上,雙手雙腳自然垂落,麵容寂靜安詳,仿佛一個與世無爭的隱士,隻是他臉色蒼白,眼唇緊閉,早已失去了氣息。
稍有微風襲來,七師兄便會隨風晃蕩,若不是有細微陽光作伴,普通人見了定會嚇得屁滾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