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世給她的演藝生涯帶來了壓力。俞大純先後在教育部、交通部任職,此後賦閑在家,但其子女多出國留學,回來後不是教授就是醫生,皆有體麵的事業。對於女兒登台演戲,他本就有成見,且演的又是那樣膽大和露骨的戲劇,他更是不容。據說俞大純一度以登報與俞珊脫離父女關係相脅。世人皆以為,這是俞珊提前終止戲劇生涯的主要原因。
但從史料上看,那個時間段,俞珊病了,生了瘧疾和傷寒,從徐誌摩與梁實秋的通信內容看,有以下證據:“莎樂美公主不幸一病再病,先瘧至險,繼以傷寒,前晚見時尚在熱近四十度,呻吟不勝也。”“俞珊病傷寒,至今性命交關。”“俞珊死裏逃生又回來了,先後已病兩個月,還得養,可憐的孩子。”1931年2月9日徐誌摩給劉海粟的信中說:“俞珊大病幾殆,即日去青島大學給事圖書館,藉作息養。”由此可見,俞珊離開舞台原因除了來自父親的壓力外,更大的原因是因病不能再登台演出了。
總之,這位中國話劇界的第一位女明星提前謝幕了,這讓田漢大受打擊,他逢人就稱俞珊是“我們的莎樂美”,乃至於引起妻子的不悅,甚至為此發生過口角。
梁實秋是中國研究莎士比亞第一人,散文才氣逼人,一本《雅舍小品》足以見功底。他從1927年到1936年與魯迅論戰,持續八年之久。他的婚姻是包辦的,原配夫人程季淑是安徽績溪人,與胡適是同鄉。程夫人去世後,梁實秋悲痛不已,寫下《槐園夢憶》紀念。他們的婚姻被稱為“美滿的包辦”。但在其中也隱含著幾多不穩定的情節。因為他認識了俞珊。
1929年8月《莎樂美》在上海公演時,觀眾中就有梁實秋。之前他經徐誌摩的介紹認識了俞珊,但沒有想到她的戲會如此“誘人”。但他的筆下卻是另外一種味道。他的一篇《八月三日南國第二次公演以後》的劇評發表在熊佛西主編的《戲劇與文藝》上:“這戲未嚐不可演,很短很有誘人的精彩。……唯美派的肉欲主義的戲,我希望他們不要演了吧。”
在包括徐誌摩在內的一片叫好中,突然來了這樣一篇東西,田漢不幹了。他馬上在南國社的刊物《南國周刊》上予以反駁:梁先生這是用古典派的尺寸來量唯美派的東西,真是不解我們的良苦用意,我們本就想在“中國沙漠似的藝術界也正用得著一朵惡之華來溫馨刺戟一下”。梁先生此思想有些迂腐古板:“他似乎與某小報的批評家一鼻孔出氣。除掉莎樂美的肉以外看不出別的東西。我也要問佛西先生:‘是研究戲劇的,你以為《莎樂美》除‘很短’、‘誘人’、‘肉欲’以外,無意義嗎?”
事後證明,田漢是大大地誤會了梁實秋。梁先生對戲本身隻是業務探討,他對女主角俞珊可是關心入微。1930年,梁實秋接受青島大學校長楊振聲的邀請,到青大執教,任外文係主任兼圖書館館長。此時,俞珊在上海患瘧疾和傷寒,他還不斷通過徐誌摩詢問俞珊的病情,並囑咐她早日康複。
而俞珊在身體稍微恢複後,竟隨梁實秋到青島,在青島大學圖書館任職,“藉作息養”。這是一種命運嗎?戲裏戲外,俞珊正在進行著自己真實的人生。正是在青島大學,她嫁為人婦,成為一個比她大19歲男人的夫人。
這個人就是在當時並不算出名的趙太侔,後就任青島大學校長。梁實秋之所以到青島任教,據說也是因著趙太侔。
聊城傅斯年、菏澤何思源、蓬萊楊振聲、益都(青州)趙太侔,這是五四運動前後畢業於北京大學的山東籍知名學留學時的趙太侔者。相對於前三人,李雲鶴的老師趙太侔低調而名聲不那麼顯赫。
趙太侔早期曾到美國留學,專業是戲劇,他與聞一多、熊佛西都是同學,與梁實秋很早就是朋友,在朋友眼中,他是“一個整天不說話的人”。梁實秋在《雅舍憶舊》中曾經寫道:“他(趙太侔)寫得一筆行書,綿密有致,據一多告我,太侔本是一個衷腸熱烈的人,年輕的時候曾經參加革命,擲過炸彈,以後變得韜光養晦沉默寡言了。我曾以此事相詢,他隻是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