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時我的心中又生出疑慮。那份認屍報告,萬一被否決了呢?假如米拉格諾的人發現事情弄錯了,比如說那個死者的家屬,他們認出了屍體……我得未雨綢繆,得先把事情搞清楚。可我要怎麼做呢?怎麼做?
我想把報紙拿出來再看一遍,糟糕的是,我把報紙落在了火車上。我下意識地沿著鐵軌看向遠方,此時那鐵軌正在車站的路燈下泛著寒光。突然間,我感覺無比孤獨,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陷入了昏迷。真是個噩夢!假如這一切隻是夢境呢?哦,不會,我確實在報紙上看到了——米拉格諾二十八日特別來電……
“看到了沒?你可以一字一句地複述那段報道!所以,這不是做夢!不過,你還是得找到證據,找到更多證據!”
我現在在哪兒?我看到正前方有一塊站牌,上麵寫著:阿倫加。
那是個小地方,並且那一天剛好是星期日,所以很難再買到報紙。不過米拉格諾離那兒不遠。我知道,去米拉格諾肯定能買到《小報》,那也是鄰近地方唯一發行的報紙。我得想辦法弄一份。《小報》肯定會報道這件事,應該還會很詳細。可我在阿倫加呀,怎麼去搞到《小報》呢?對了,我可以發電報過去——當然得用一個假名字。我可以給《小報》的編輯米羅·科爾茲發電報——在我們那兒沒有人不認識米羅·科爾茲——我們都叫他“雲雀”,因為他曾發表過一組名為《雲雀》的詩。不過我這樣向他要一份報紙,會不會讓他起疑心呢?《小報》是一份周報,我知道我的自殺事件肯定會是當周頭條。
我人在阿倫加,給《雲雀》發電報要一份《小報》,這是否有些冒險?
“咳,管他呢!”我轉念一想,“科爾茲現在肯定認為我已經死了!況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當時他正忙著攻擊當局的供水和供氣問題。他肯定以為阿倫加的人是為了聲援他,才會特意發電報訂一份他編輯的報紙。”
於是,我走進車站。
幸運的是,我看到一輛馬車就停在門口,車夫正和一個鐵路職工在聊天。火車站離阿倫加城區還有四英裏,並且全部都是上坡路。
我爬上那駕小馬車,車上連車燈都沒有,我們就在黑暗中出發了。
我心裏壓著許多事,在那孤寂的黑夜中,心裏不時湧起跟在火車上剛讀到那篇報道時一樣激烈的情緒。我覺得分外孤獨,跟我之前看到那兩根泛著寒光的鐵軌感受到的孤獨一模一樣,其中還摻雜著恐懼和不安。好似我是一個幽魂,四處飄蕩,沒有了生命,卻要繼續生活。我死了,隻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使勁搖搖頭,想把這些讓人不安的念頭壓下去。然後,我跟車夫攀談起來。
“阿倫加有通訊社嗎?”
“通訊社?沒有,先生!”
“什麼?那有沒有地方可以買到報紙?”
“啊,報紙!你可以到格洛特·塔內裏那兒買,他開了一家藥店!”
“那鎮上有旅館嗎?”
“有一家名叫帕爾曼提諾的旅館。”
說著,我們到了一個陡坡前。車夫從座椅上下來,以減輕馬車的重量。夜色漆黑,他的身影完全掩映在黑暗中。後來車夫點燃了煙管,我這才看清楚一點。可那一瞬間,我突然一個寒戰:“要是他認出了我怎麼辦?”
接著,我也問了自己一個相同的問題!“現在坐在車上的是誰?我說不清楚!是我嗎?至少我需要給自己起個名字。發電報肯定需要簽名,去住旅館也至少得告訴別人我的名字,不然簡直是太尷尬了。是的,我需要想個名字,先起個名字。讓我想一想,起個什麼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