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生來就是為旁人添堵的。<而且他能堵了旁人,還能快活自己。陳大牛便是這種人物的典型。就在焦玉幾個大內侍衛還有包括趙如娜在內的一眾人瞠目結舌的眼神注視下,他大大方方的愣了一下神,返回馬車裏拉出趙如娜先前使用的被子,往她身上一裹,不再向任何人解釋,直接將她扛上馬,重重一後馬背,便策馬而去,徒留焦玉等人在寒風中發呆。
“侯爺,你……”
意外被劫上了馬背,又驚又奇的趙如娜,籠罩在他高大的懷裏,隻覺眼前金星直閃,喉嚨口一陣陣癢,想咳嗽又咳不出來,極是難受。在馬背上顛簸了好一會兒,她才從頭暈目眩中回過神兒來,見他也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也就把身上的不適壓了回去,隻冷靜下來,淡然問他。
“您這是帶我去哪兒?”
陳大牛沒有看她,雙臂微微一收,“奉集堡。”
輕輕“哦”一聲兒,趙如娜閉上嘴巴,什麼都沒有再問。
陳大牛此人以武行天下,揚名軍中,人如其名,長得那叫一個牛大馬壯,把她鎖在懷裏就像扣了一隻金絲鳥入籠,不要說與他講理和掙紮,她就連動彈的機會都沒有。人裹在被子裏,發不出聲來,隻覺得與他身上冷硬的鎧甲蹭來蹭去很是不適,還有那種久別之後陌生的羞臊感,更是讓她呼吸困難。
“俺是聽你咳得慌,想來那幾個小子也照料不周,不如把身子養好再回京。”
頭上突然傳來他不高不低的聲音,像是在解釋他先前的行為,又像隻是隨口說說。趙如娜微微垂著頭,低低壓著咳嗽聲,不曉得如何回答。
沉默著,隻有馬兒的揚蹄聲,還有獵獵的風聲。
良久,不曾想他卻補充了一句。
“俺是個大老粗,做事就這般,不像你會識文會斷字,還會畫畫兒。你若是覺著心裏不舒坦,也隻好將就……忍耐幾日。”
不曉得他到底是諷刺還是稱讚,或者還有沒有旁的情緒,趙如娜抿了抿唇,低聲“嗯”一下。兩個說來關係極親密,實則還很陌生的人在一處,往往很是尷尬。她一點也不了解這個人,不了解他的性子,更不了解他的脾氣和處世原則,害怕說多錯多,索性閉嘴不吭聲。
他也沒再說話,隻是把馬騎得更快,兩邊冷風穿過被子,惹得她一陣陣發冷。他似是有所察覺,低頭看她一眼,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的孔六等人,大聲吼了一句。
“你幾個慢騰騰做啥?快點,去前頭城裏給老子找一輛馬車。”
“是,侯爺。”幾名親兵異口同聲的回答著,嘴裏都嘰嘰發笑。
那是一種好奇的,調侃的,歡樂的,純天然的,幾乎不加任何掩藏的揶揄聲兒,趙如娜聽出來了,一直沒好意思抬頭。那窘迫時的腦袋,幾乎快要鑽入被子裏,鑽入他的懷裏了。
“哈哈,我們這就人。”
孔六幾人看她害羞,嘻嘻一笑,揮鞭便趕在了前麵。
冷風裏,隻剩他二人。
沒有了旁人窺視,趙如娜的呼吸總算均勻了一些。
考慮了一下,她抬起頭來,問了一句,“畫裏的意思,侯爺都瞧明白了吧?”
陳大牛高大的身軀有片刻的僵硬,想到她千裏迢迢過來的警示,默了默,低頭看她一眼,“俺說你下回能不能把牛給畫得好看一些?那般醜陋,哪裏像俺?”
沒想到他還會開玩笑,趙如娜微微一愕,麵上大窘。
“倉促下筆,侯爺見諒。”
“哈哈!”
陳大牛見她臉紅了,突然心情大好。
“俺逗你樂呢c看難看,橫豎不都是一條牛,咋整也變不成馬不是?駕——”爽朗的哈哈大笑聲裏,他雙臂裹緊了她,策馬飛奔在臘月的寒風裏,樣子極剽。
趙如娜受不了他這股子虎勁,飛發被風吹得亂成一團,臉頰也刮得生痛,不由死死抿著唇,斂住神色,雙手攥緊他身上鎧甲,時不時窘迫地瞄一眼他下巴上青幽的胡茬和黑瘦了不少的臉孔,心下竟是慢慢熱起來。
不管她願是不願,從一年前開始這人便是她的夫君了。女子以夫為天,這輩子她都得冠他的姓,做他的人,這便是宮中老人常說的命吧。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或者是為了禦寒,她的臉慢慢貼在了他身上。可再一想,不久他就要另娶妻室,她臉上的情緒,一會兒一個變化,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直到陳大牛突然低下頭來,奇怪地看她。
“你還冷得很?”
恍然發現自己竟緊緊靠在他身上,她臉微微一紅,趕緊挪開。
“妾身,妾身不冷了,多謝侯爺關心。”
說話時,她始終低垂著眼皮,卻能感覺出他在看她,還看了許久,耳根不由愈發的羞臊。想想自己的行為,光天化日之下,甚是大膽,更是窘迫得厲害。兩人一年前見麵,每次都不是在敞亮的光線下,更沒有認真注意過彼此。
她不曾好好看過他,他亦然。
這會兒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心中忐忑不已。她曉得自己生得還行,可更曉得像她這般長得好看的婦人,他不知瞧過多少,自己絕非最美的那種。如今被他這樣一眨不眨地瞧著,她有些不知所措,手腳都沒法子擺放。
“嗬……”
他突然低笑一聲,怪異地讓她猛地抬頭,“侯爺笑我作甚?”
陳大牛今日似是心情不錯,見她惶惑,又是哈哈一笑。
“俺粗莽慣了,先前的事,嚇到你了?”
趙如娜起先確實被他嚇了一跳,可哪裏敢承認?搖了搖頭,她順手撫順了被風吹得散下來的鬢發,微微一笑,“妾身不怕。”
“不怕就好!”
他又是一聲哈哈,突然在馬背狠狠一拍,那馬兒吃痛,嗖地躥了出去,比先前的速度快上了幾分,差點兒沒顛得她吐出來。暗暗吐一口氣,她知他本就不喜自己,也不好計較,隻鎖著眉一直低頭。不料,卻突然聽見他說,“咱得趕快一點,去城裏找個客棧歇一宿。”
趙如娜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又是一怔。
大白天的投宿?不是找馬車了嗎?
她沒有問,他也沒有解釋,隻是將她的腰身勒緊,快馬加鞭,一雙炯炯的視線裏,多了一抹渾濁的暗色。她一開始不太明白,可慢慢的,當他身上異樣的灼灼感傳來,她領悟了,然後身上如同被火燒過,麵紅耳赤。
此時天很冷,可他的額頭卻布滿一層細汗。
“緊張啥?”
他在問她,聲音不若平常,像是平添了一絲喑啞的意味,惹得她心窩一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往他的懷裏靠了靠,假裝沒有聽見。他嗬嗬一笑,沒拽馬韁繩的手很快便從外麵裹著的被子裏靈活的鑽入,再又探入了她的裏衣,略帶彪的手,帶著冬日的涼意輕輕刮了她一下,嚇得她哆嗦著,飛快摁住他的手,可憐巴巴地衝他搖了搖頭。
他沒有說話,攬住她提了提身子,便將她往身前挪了挪,讓她的後背緊貼過來。不知是馬兒太顛,還是他太激動,她覺得他說話時聲音有些發顫,“不行,俺不能等,憋得受不住了。”
趙如娜看著他眼中大盛的光芒,帶著一種會意的羞窘,再次向他搖頭。
她從小長在深宮,習婦德知禮儀,也深受約束。在她看來,大白天光之下這樣擁擁抱抱的行為,已是不雅,他再那般動作,更是匪夷所思。可他是個莽夫,她再不願,又如何能阻他分毫?一顆心咚咚跳著,她推拒幾次,終是被他大手罩住,羞臊得不知如何開口。
幸而天冷,路上行人不多,她又裹了一條大被,即便有些小動作,有一兩個行人經過,也瞧不出來內裏乾坤,隻是她臉上早已紅霞滿天,覺得這人實在沒臉沒皮得緊。可不管她如何,他的襲擊一如往常,那手上的繭子刮得她肌膚生痛也不管,越覆越緊,帶著揉碎的力道,讓她呼吸不勻,耳朵裏嗡嗡作響,幾欲昏厥。
“侯爺,求你了。不要在這。”
她有限的意識還在抗拒,也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隻覺得身上的血液都在催生一種放縱的情緒,想要徹底放下那些驕傲和矛盾,想要呐喊和低唱,想要摧毀她受過的所有禮教約束。
馬兒還在揚蹄飛奔,她也不知身在何處。可身後的那人卻不停折磨她的身子,讓她時時處於羞澀與放縱之間,既受不得這樣的押弄,又隱隱生出一絲歡愉。兩兩相對,她在他火一樣的掌中幾乎暈厥,彼此像兩塊澆了一層熱油的合兒餅,柔若蠶絲又堅若熱鐵,終是喚醒了她的神思。
“侯爺,你若再這般,妾身……生氣了。”
她聽見自己聲音在發顫,也聽見他呼吸喘急,更知道這樣的威脅太薄弱,與他而言沒有說服力。可他終是停了手,腦袋低下靠在她的肩窩,愉快的笑了一聲,聲音裏帶了一絲沙啞的粗嘎。然後一拍馬背,大呼一聲“駕”——
……
馬兒不懂人心,侯爺越急它似乎越慢。官道上未化的積雪,像一條銀裝素裹的玉帶,讓這天格外的亮堂。馬兒馱著他二人在飛奔,她難抑的嬌羞,他強忍的衝動,都在呼啦啦的北風裏化為了呼嘯。
又行了幾裏,甫一入城,便見到孔六幾人等在一輛馬車邊上,顯然是聽了陳大牛的吩咐找好了馬車來接夫人。可他們家侯爺卻沒有在馬車邊上停頓,直接騎馬飛哉向最近的客棧,看得他們一愣一愣的。
“侯爺,馬車在這兒!”孔六生怕他沒瞧見,跟上去大喊。
“等俺一會!”風聲中,傳來陳大牛的低喝。
孔六不明所以,與同樣幾個不明所以的兄弟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趕著馬車跟上了侯爺的腳步,把馬車停在了客棧下頭。而行色匆匆的陳大牛,翻身就下馬,將仍然裹在被子裏不敢見人的趙如娜抱在懷裏,大步入了客棧。
“小二,來一間上房。”
小二哪瞧過這般陣勢?怔忡片刻,眼看這位軍爺怪異地抱了一個裹在被子裏,不對,是幾乎整個人連頭到腳都快鑽入被子裏的小娘子來投宿,他愣是好久沒回過神兒。不過做生意的人最是圓滑,須臾間他便換了臉,笑眯了眼上前。
“好嘞,軍爺,上房是有的,小二馬上便為您準備。我們店裏還有遼東有名的上好吃食……”頓了頓,他奸奸一笑,“還有遼東有名的雄鳳酒,補腎填精,滋陰益氣,您二位要不要來點?”
“不要!”陳大牛橫他一眼,不耐煩的打斷,“趕緊找間上房。”
大白天這樣急,是個正常人都懂得他要做什麼了。可小二哥年紀尚小,介紹了店中美食沒被采納,很有一種熱情的火被湮滅了的挫敗感,咽了咽唾沫,似乎還想再勸兩句,可看到軍爺黑沉沉的目光,又聽見店中食客們的低低笑聲,終是不再推銷他的雄鳳酒,轉而帶他們上了樓。
樓板被陳大牛踩得“嘭嘭”作響。
下麵的食客們,有人在低低吃笑。
見過猴急的,沒人見過這般猴急的。
趙如娜雙頰燒紅,根本不敢抬頭,覺得今日臉都丟盡了。大白天入店投宿不說,不吃不喝就直接上樓睡覺,她雖是他的侍妾,可到底是有良好出身的郡主,任憑她十七年來的思考,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她的夫君抱著,隨便找一家路邊客棧就要入房。
“軍爺,您看看這間如何?要是不好,還可再換!”
小二的熱情被陳大牛踩滅了,但態度仍是友好,點頭又哈腰。
然而,不等他說完,陳大牛騰出一隻手來掏了一塊銀子丟給他便大步入內,等他再想盡職盡責的多詢問兩句有沒有需要,隻聽見“砰”一聲,麵前的木門已然被他摔過來關嚴,他委屈地碰了一鼻子灰。
“侯爺,你……”趙如娜心髒快要跳出喉嚨了,看著眼前這人幾乎要殺人的目光,隻覺腦中暈厥不已,再想想外頭一幹人似笑非笑的樣子,這會若是有地縫兒,她必定會立馬鑽去,再也不出來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