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勾唇一笑,想要惡心一下李嬌,顧不得李邈的囑咐,從懷裏掏出她交代在完事之後才給李嬌的鴛鴦玉佩,在烏仁瀟瀟的麵前一晃,笑眯眯地說:“烏仁公主,瞧瞧這個是啥?她是誰,不必我再解釋了吧?”
烏仁瀟瀟自然是見過哈薩爾當寶貝那半塊玉佩的。如今見到另外一半,嘴巴頓時成了一個“o”型,恍然大悟一般,死死盯著李邈不放。
而李嬌看著那個鴛鴦玉佩,眼睛裏卻流露出一種深深的恐慌,不著痕跡的倒退了一小步。
“阿七!”李邈被盯得極是難堪,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浪費口舌了。
但看到李嬌那賤樣,夏初七早改主意了。
憑啥讓她好過?憑啥要成全她啊?憑啥把玉佩給她啊?哪怕留著賣幾個銀子也是極好的嘛。
微微一笑,她大剌剌把玉佩往懷裏一塞,抬高下巴,“烏仁公主,如今你可願意信我們了?你哥哥救還是不救,憑你一句話。”
烏仁瀟瀟震驚過度,還在喃喃自語,“怪不得,我以前就不明白我哥為啥會對她好,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說罷,她深深看了一眼冷著臉,手指卻死死攥緊的李邈,又幸災樂禍的瞄了一眼麵色煞白的李嬌,閃開了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事不宜遲,見我哥哥去。”
……
……
時至黃昏,內室的光線很暗。
燭台上,幾盞燭火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人一踏入室內,就能明顯的聞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藥味兒。
“哥!”
烏仁瀟瀟是第一個撲上去的。
“哥,你怎樣了?”
在烏仁瀟瀟的椅裏,床幔微微拂動,李邈眯了眯眼,遠遠的看見了床上那個熟悉的身影。.
不再是穹窿山上那個清風朗月的少年,卻仍俊逸得如同漠北高原無盡的蒼鷹。隻是他瘦了許多,鼻梁更高,眼窩更深,緊抿的唇,薄薄的看上去極是無情,瘦削了不少的臉,線條依舊,但身上卻被紗布裹粽子似的裹得極是臃腫。
風華仍在,氣息卻無。
他雙眸緊閉,看不見她,也不會知道她來,失去意識的他,沒了身上銳利的萬丈光芒,表情是平靜的,就好像真的隻是睡過去了。
她沒有走近,遠遠的站著。
要不是他跌落時城樓下有兵卒接著給擋了一下,估計這個人,此刻也用不著她來救,兩人要再見麵,也隻得是黃泉路上。
不,或者黃泉路也碰不見。
見李邈在那發愣,夏初七瞄她一眼,不客氣地坐在哈薩爾床邊的凳子上,搭上他的脈,默了片刻,又伸手拂開了烏仁瀟瀟,躬身翻了翻他的眼皮,沉吟一會,心下有了計較,蹙著眉頭看向李邈。
“瑞針來。”
來阿巴嘎時,她帶了一些必備的醫療器械。
時下所謂的金針,自然不是金子做的,而是黃銅,比起後世的不繡鋼針來,差了老大一截。她從李邈的手上接過針,順便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後,坐在床邊,屏氣凝神地拿針推入哈薩爾身上百會、風池、風府、印堂幾個穴位,送針刺入,輕撚片刻,留針,突地抬起頭來。
“你們都下去,烏仁公主留下來幫我。”
李邈微微一愣,奇怪的看著她。
李嬌也是不情不願,看著床上的哈薩爾不肯離去。烏仁瀟瀟雖然也心生詭異,可看見夏初七眼裏的暗示,卻沒有出口。
如今有了烏仁瀟瀟在阿巴嘎,夏初七用不著李嬌了,直接把她當空氣,過河拆橋,根本不理會她,隻對李邈說,“表姐,去給我備一些湯水來。炙甘草,苦參、牛蒡子、蛇床子……各等分,水煎,外用消毒。另外,任首烏、莬絲子、枸杞子、潼蒺藜……也用水煎熬,內服。”
往常在晉王府良醫所,李邈跟過她一段日子,配合她做一些基本醫療輔助,極是得心應手。看夏初七胸有成竹的樣子,她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夏初七又不客氣的看向烏仁瀟瀟。
“你派人領她去拿藥。”
烏仁瀟瀟看著夏初七不拿自己當外人的頤指氣使樣,癟了癟嘴,不服氣,但仍是照做了。
李嬌不想被她們支開,硬著頭皮說,“表妹,我可以留下來幫你。”
夏初七莞爾,“不必了,嬌夫人你也有任務的。你去外麵守著,若是有蒼蠅蚊子飛進來,你就替我趕跑它。”
知道她故意損自己,李嬌臉色極是難看。可再不高興,還是被夏初七以治療病人需要安靜為由,給攆了出去。很快,屋內除了不會動彈的哈薩爾,隻剩下了夏初七與烏仁瀟瀟兩個人了。
夏初七讓她幫著給哈薩爾翻身,方便紮針,然後一邊撚針入體,一邊像在自言自語般,低低說著,“烏仁公主,盧龍塞我幫過你吧?”
烏龍塞三個字,簡直就是烏仁瀟瀟的魔咒。
麵色一沉,她難堪地“嗯”了聲。
“你想要我做什麼?”
“聰明。”夏初七不看她,專注在手上,隻淡淡一笑,“我需要你的幫忙。”
……
……
一個時辰後。
夏初七在哈薩爾身上施完針,又灌入了幾粒她自配的藥丸子,可他還是沒有蘇醒,看上去與往常並無兩樣,這讓原本抱有極大希望的人,開始持懷疑態度了。
“我哥究竟能不能醒過來?”
這是烏仁瀟瀟,她的語氣是急切而忐忑的。
“表妹,你這葫蘆裏賣得到底是什麼藥?忙活這般久,為何他半點起色都沒有?”
這是李嬌半帶質問半帶緊張的聲音。
從頭到尾,隻有李邈什麼也沒問,隻是默默的準備好她需要的東西,然後默默的配合,默默的立於一側,安靜得極是沒有存在感。
但夏初七知道,這屋子裏最緊張的人應當是她。
“各位!”
夏初七環視一圈眾人,像是極難開口似的,遲疑一下,才直起身來,語氣凝重地說:“經在下初步診斷,太子殿下如今的情況屬於失血性休克。何謂失血性休克?就是在受傷時在快速大量的失血,卻沒有得到極時的血液補充……”
“你隻說怎樣治吧?”
李嬌打斷了她,似是不耐煩了。
有李邈在這裏,她分分鍾都覺得危險恐懼,分分鍾都怕事情敗露,心裏刺撓得緊,哪裏有興趣聽夏初七做醫學常識科譜?
咳一聲,夏初七瞄著她心虛的臉,也不再解釋,隻道:“如今我用金針刺穴為他疏通了經脈,再鋪以藥物治療……”說到此,見眾人齊刷刷看過來,期待地看著她,她卻無奈的攤了攤手,“但這顯然還不夠。他脈象微弱,要救他,必須馬上為他輸血。要不然,依我看,隻怕熬不過三天了。”
“輸血,如何輸?”
熬不過三天這話,太刺激人。夏初七隻覺得對麵的三個女人,六隻眼,幾乎要把她的臉灼燒出幾個大洞來。
抿了抿唇,她不慌不忙,“用消毒過的鵝毛筒。”見幾個人不解,她煞有介事的簡單解釋,“人的血液是在血管裏流動的,輸血的意思就是把一個人的血液通過鵝毛筒輸傳給另外一個人,予以補充供給。但是這個為患者輸血之人,不是誰都可以的。”
“那要如何?”
夏初七故意賣了個關子的停頓住。她自然不可能與她們解釋血型的問題,而是認真板著臉,一字一句說得極是荒唐。
“據我的獨家醫典記載,輸血者與受血者,必須得是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男精曾入女內,混入血脈,二人血液自會相合,不會產生溶血反應。若是無肌膚之親,那不僅不能救人,反倒會讓人溶血而亡,所以我祖師爺曾說,此方用時,必須慎之,再慎之……”
夏初七說著嚴肅,可總覺得脊背上在冒汗。她猜大抵是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所有醫生都在睜大了眼睛惡狠狠的看著她,每個人都恨不得掐死她。
但好多的新鮮詞,一個一個從她嘴裏蹦出來,聽得屋中眾人一愣一愣的,卻是人人都信了她的話。
但問題又回來了……
夏初七習慣性翹起唇,視線在李嬌和李邈的身上打轉,“你兩個誰來?我得提醒一下,這個輸血極是危險,靜脈切開,輸血之人,自己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她滿嘴荒唐言,但無人覺得荒唐。
李嬌的臉早已煞白一片,半晌不言語。
夏初七冷笑,就她這般也敢稱為愛?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嬌呆立當場,愣是沒敢站出來大膽一試。隻有李邈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床上那個不會說話也不會動彈的男人,眸子裏一片晦澀,明明滅滅的光芒閃過,她慢慢開口,聲音極是幽冷。
“我來。”
夏初七裝著驚恐的樣子,衝她擠眼睛,“表姐,這事可開不得玩笑,一不小心,你的小命都得搭上,值得嗎?人家嬌夫人都沒說她來,你逞什麼英雄?”
說罷,她回頭找她的同盟。
“對吧,甲老板。”
甲一立在角落裏,一愣,點頭,“對極。”
夏初七打個哈哈,“你看,沒錯吧。全天下人都同意我的意見。”說罷,她看向仍然呆在那裏的李嬌,彎了彎唇角,走到她的麵前,古怪地看她,“嬌夫人,你臉色怎的這樣難看?不是很愛你的沙漠哥哥嗎?為他放點血,你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