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首,習慣性地想要抹去臉上的淚水,卻發現早已無淚可流。
心死,莫過於此吧。
他逃離開讓他難堪的地方,撫上冰冷的麵具,若沒有臉上這個屏障,他究竟該如何麵對她此刻的淡漠,她如今的心死?
無力的身軀靠在門外的牆壁,痛苦像是一種潛伏的病毒順勢蔓延開來。肌膚被蟲撕咬般地痛著。眼看兩人慘淡的人生,就如這漸漸消下去的斜暉,即將被黑夜湮沒,卻無能為力。
銀狐大氅被遺落在屋內,隻剩略顯單薄的紫衣被寒風吹拂出令人心疼的蕭瑟。
入夜的冷氣慢慢騰升起,滿園景色霧氣縈繞,濕漉漉的沉重,雨滴開始劈劈啪啪地灑下,打在牆麵緊閉的窗欞上。突然,一道閃電橫空劃過,緊隨其後的炸雷驚響,雨水嘩啦啦地傾盆而下,樹木搖曳,葉片狂卷。
他定定地望著滿園蒼涼,心比雨寒。
天也在對這份感情惋惜嗎?
他恍惚地撐起身,猛地一陣驚寒,心顫地扶住身旁的廊柱,緩步走進瓢潑大雨裏。暴雨劈頭蓋臉地澆在半濕的身上,一襲單衣轉眼間就已淋得濕透,漉漉地貼在身上,雙眼迷蒙地輕輕一眨,睫梢的雨水便一發不可收拾地狂瀉而下,透過蒙蒙的雨霧望去,茫然的感覺第一次衝進腦海。
真是莫大的諷刺。如此狂傲,如此自信,又如此堅定的他,竟也有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冰涼刺骨的雨水透過麵具的縫隙滲進,澆在瑩白的皮膚上,徹骨的寒氣刹那間冷到了骨子裏,心,卻漸漸地清明起來,仿佛淋漓的雨水將一切的彷徨和不確定都衝刷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跡。
斜雨密織,亂紅稀,仰見淒涼,十年心。
十年的相依相隨,兩顆心卻越走越遠。
雨水的澆灌讓他混沌的頭腦頓時清晰起來,他險些忘記今天去見她是為了什麼。
他眯起迷離的狹眸,狠狠握起蒼白的拳,唇角浮起一抹淡笑。縱然一身淩亂,在微笑的瞬間,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淡定中透著危險的迦隱少主。
她現在對他心灰意冷是因不知道他的感情,若是知道了定會是不一樣的結果,一定會的。
院內的他,心思翻湧,痛苦難抑的情緒緩緩地趨於平靜;院外,在回廊下避雨的杜玉菲,幾乎是在他衝出房門的同時,就看到了他的慌亂和落魄。
妖冶的雙眸中是既恨又狠的血光,透過回廊上的鏤空磚石,直射向聖憶風背後的屋門,令人心悸的視線,攜帶著永無止境的嫉妒。
扶在磚牆的手,修整得幹淨整齊的指甲深深地扣入磚內,發泄著狂烈的忌恨。
絕舞,憑什麼你在家破人亡後會擁有羨煞千人的寵愛!同樣的遭遇,憑什麼我就該任人宰割、被人利用!不甘心,我不甘心!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懂得什麼是真正的人生!
突然間,杜玉菲想到了什麼,眼眸一轉,又流露出得意和自信。她將視線拉回到聖憶風重新清亮的眸上,深深地將他印入眼底,而後轉身離去了。
“姑娘、姑娘……”
輕喚聲讓絕舞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頭,麻木的感覺立即從大腿傳上,緊接著又是兩聲,她在夢中懊惱地揮揮手,卻砰的一下碰到什麼東西。她迷惑地睜開眼,發現眼前立著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臉圓圓的,一手撫著胳膊,還不忘衝著她笑。
“姑娘,你終於醒了,睡在這兒容易著涼呢,我給你端了些飯菜,先吃些吧,然後躺床上暖暖地睡。”
“你是?”沙啞的聲音從喉間發出,她也顧不得剛剛是不是打到了眼前的女孩,隻是問出自己的疑惑。
“我是迦隱的丫鬟,玉蝶。你叫我小蝶就好。”
玉蝶俯下身,要將趴在床邊睡的絕舞扶起來,卻被擋住了。
絕舞對聖憶風沒有什麼好印象,連帶著對整個迦隱的人都有些抗拒。她拂過玉蝶的手,“不用了,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