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寧沒有說話,是啊,這世上可爭可鬥的事情太多了,但爭來再多東西又有什麼用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最後在史書上留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評斷。
她活了兩輩子,卻還不如陶氏看得通透明白。
就在母女倆說話的時候,災民那邊卻突然一陣騷動,陶氏連忙走過去,顧清寧也跟了上去。
就見幾個人在推搡一個瘦弱的少年,那少年臉漲得通紅,手緊緊地抓著一個碗。
陶氏連忙問綠柳:“發生了什麼事情?”
綠柳道:“奴婢也不清楚,隻聽見他們突然吵鬧,然後就要將這孩子給趕出隊伍。”
聽見她這麼說,幾個災民急了,其中一個災民道:“夫人,這小子之前已經在旁邊的粥棚裏喝了一碗粥了,卻還跑過來排隊搶我們的吃的!”
“就是,哪能這樣啊!”
“我們都是規規矩矩隻排這邊的,要都像這樣子,還不亂了套了?”
災民們你一言我一語,陶氏連忙擺手,讓他們先不要說,隨後才看向那個少年。
隻是她還沒發問,那少年的肚子忽然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少年梗著脖子道:“那邊的哪裏叫粥,說是稀湯還差不多,我根本沒喝飽,怎麼不能來這邊排隊了!”
他這話一出來,頓時群情激奮。
“大家都隻圖活命,你還想吃飽?!”
“趕走他!”
陶氏有些焦急,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見那少年忽然眼睛一翻,“噗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他這一摔,把原本激動的人群給嚇了一跳。
一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他怎麼突然倒了,不會是生了什麼病吧?”
“難道是……瘟疫?”
四周的人一靜,然後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陶氏哭笑不得,這少年雖然瘦,但眼神清澈,聲音也有生氣,哪裏像是得了瘟疫的人,不過她還是讓人去城中請了個大夫出來,又讓人將這少年抬到一旁。
顧清寧全程盯著那少年的臉,陶氏有些疑惑:“清寧,怎麼了?”
顧清寧淡淡道:“他在裝暈。”
她這話一出,陶氏就愣住了,隨後那少年立刻睜開了眼睛,笑嘻嘻道:“小姐眼睛可真厲害!”
陶氏目瞪口呆。
那少年雙手合十,可憐巴巴道:“夫人,小人不是故意的,我要是不裝暈,那群人會撕了我的!”
“那……那你也不該騙人啊!”
少年嘟了嘟嘴:“我那會不暈,再餓一會也是會暈的。”他眼珠子一轉,“夫人和小姐人美心善,賜小人一碗粥吧。”
陶氏簡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見他年紀也不是很大,心腸便軟了,讓人去給他拿一碗粥過來。
那少年見那粥,眼珠子都綠了,稀裏呼嚕地喝完,舔了舔嘴唇,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陶氏與顧清寧一眼。
顧清寧忍不住問:“你不會還沒吃飽吧?”剛剛那可是整整一大碗,就算是個成年人,也該吃飽了。
少年卻誠實地點點頭:“剛……墊了個底吧。”
顧清寧:“……”
那少年見她的表情,頓時急了,站起來道:“小姐,我雖然吃得多,但我力氣大啊!”他左右看看,然後一把就將馬車給抬起來了。
所有人都傻了。之前那幾個將他推出隊伍的災民更是後背一寒,慶幸自己沒做的太過分,否則被這小子給扔出去,還有命可以活嗎。
馬兒原本在悠閑地吃草,冷不防身後的車廂被人抬起來,頓時被驚得發出嘶鳴聲。
陶氏嚇得半死,連忙示意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把車放下來。”
少年這才放下車廂,一邊揉著手腕一邊道:“我這是沒吃飽,不然我還能把它舉到頭頂呢!”
顧清寧一個頭兩個大,好在這時候大夫終於到了。
雖說這少年很明顯沒病,但既然大夫都來了,陶氏還是讓大夫給他診了脈。
大夫一手搭在少年的手腕上,一手拈著胡須,過了一會才道:“夫人放心,這位姑娘身體健康,隻是餓過頭了,吃飽就……”
“等等!姑娘?!”
大夫納悶地抬起頭:“是啊,姑娘!”
顧清寧看向睜著眼睛裝無辜的某人,她之前一直沒有注意過,對方的手雖然布滿了髒汙,但還是能看出其下骨骼纖細,皮膚細嫩白皙,的確不像是男人的手。而且細看,她虎口處隱約還能看到一點繭子。
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她更可疑了。
顧清寧沉下臉色:“說,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