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濟水邊,憑欄處,看船兒競發。兩岸行人匆匆。名也?利也?何也?
天壇山,觀樓處,看鳥兒高飛。山下城廓處處,人也?神也?何也?
回到家,香草見三去一臉怒色,女兒喝著開水,啃著饅頭就著堿菜吃中午飯。
香草慌到灶火,見還是冷鍋冷灶,忙打開蜂窩爐,添水和麵。
正和著,女兒來說,上學去了。
香草一陣心酸,眼睛生出淚水。
她不願女兒看到,背對著女兒,擺擺手,女兒去了。
香草做好飯,端到三去跟前,勸了幾回,三去也不理她。
她歎口氣,自己開始吃飯。
可能餓過了頭,她也吃不下,正在心煩,嫂子桂賢來了。
桂賢見三去氣不大順,疑惑地看眼香草。
香草忙拉她進裏間,半天嘀咕。
桂賢方從裏間出來。
她先自笑一回,正要勸三去,二滿來了。
二滿是個生意人,人稱二蠻,長得壯壯實實,一身善相。
香草忙讓座,卻見二滿臉兒脹紫紫的,鼻眼氣哼哼的,動作橫凶凶的,說話直衝衝的,像遍地尋仇人似的。
隻聽他高叫道:“什麼東西,到處賣我哥賴,說我哥賭博成性,坐折板凳,真真氣死人啦。剛才我和她幹了一仗。她嗓門大我嗓門高。她耍橫我耍愣,大不了拚了命去。”
香草心中疑惑,悄問道:“和誰幹了一仗?”
二滿又大叫道:“和那個長舌婦老萬。和她嚷,我恨不得搧她兩耳光。她家穀成和三美是同學。見嫂子(你)威信高有本事,怕他的村長帽子丟了,就來敗嫂子的興。弄出一堆謊言,連沒影兒的事也編派上,真真急瘋了。”
“嫂子這回可不能心軟,讓他幾滴眼淚把你砸暈。兄弟們說了,這回非把嫂子推上去不可。”
三去見說,忙接話道:“她可不能幹,心眼又實,性格又直,腸兒又軟,說起話來毫無遮攔,象把鋼刀,光戳人心。”
“心卻軟得像麵條,遇點事,整夜不得好睡。在外邊忍了一天氣,到家裏開始窩裏橫,摔盆摔碗,上天入地,直把我們咬罵一頓;一覺醒來,又把別人一腳蹬醒,好話說盡,甜言蜜語,非要感動你掉淚。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見三去說話,香草忙把碗端過去。
三去看也不看,把碗兒推開。
二滿接住碗,一臉笑道:“好兄弟,一家之長。當著別人的麵,媳婦一張乖臉,給足了咱麵子,誰在家裏有這等待遇。兄弟我在外邊,混了多少風光,到了家,還不是跪搓板的份。”
三去道:“我和你比不得,你心寬。我可不行。中午,像瘋子似的。那個,啥?噢,看把我氣的。那個穀成媳婦,把門砸得山響,無端地大叫,賭博棍啦,敗家子啦,窩囊廢啦,一氣吼了幾百嗓。不等人說話,又一陣風去了,真真氣死人了。”
桂賢忙勸道:“老萬就這麼個人,捕風捉影,犯不著為她生氣。快把飯吃了。”
三去又氣了幾回,把碗塞給香草,到火上盛了一碗。
香草見三去吃飯,忙讓了桂賢,自個兒也慢慢吃起來。
桂賢問二滿道:“二滿,生意不錯呀,去年發了大財。聽說賺得當街砸錢,連送了別人十多萬,眉頭皺也不皺。”
二滿苦笑道:“嫂子,都是野傳,壞人名聲呢。賭博棍,都是些瘋子,能有啥好言語。”
桂賢道:“聽說你生意已做到外地啦,啥時出門呀?”
二滿道:“把新村長選出來吧。”
桂賢道:“是呀,三美對你不錯,就差你這一票啦,沉甸甸的,純金呀。”
二滿道:“嫂子說笑了,人家三美會看上咱,好活都讓別人幹了,兄弟不過啃幾塊沒肉的骨頭。香草姐呼聲恁高,她隻要點點頭,兄弟我肯定拚了老命去。”
桂賢道:“三美是誰?楚霸王似的,一聲吼叫,全村都戰戰兢兢的,人家又會小恩小惠,今天吃個酒,明天唱個歌,把老公家的錢花得流水似的,誰見了麵不點頭。”
“香草算啥,婦道人家,隻知鍋碗瓢勺鹽油醋醬。過個小日子,掙點小收入。當村長,別羞掉了大牙。”
二滿聽了,立即來了情緒:“老嫂子,你真是井底蛙,讓人笑話,你出門打聽打聽,香草可是咱池北第一美女。”
“你聽人家咋說,‘香草姐姐,一支花,鮮又鮮,紮又紮,小夥兒圍著打哈哈。有心伸手拿,卻把手兒紮。’”
桂賢聽了道:“說笑話呢。”
二滿道:“咋是笑話,說明我香草姐萬人迷。”
桂賢問:“還有啥?”
二滿道:“你聽村裏人咋說?”
桂賢道:“咋說,難不成又是一支花,萬人迷。”
二滿道:“你聽著”
雄糾糾,挺個胸兒。鬧哄哄,弄個響兒。
叫喳喳,圖個名兒。眼橫橫,耍個威兒。
嘴嚷嚷,嗚不平兒。豁命命,好罡性兒。
酒暈暈,象豪傑兒。發剪剪,賽過男兒。
吼嗓嗓,震個聾兒。嘣跳跳,嚇死人兒。
桂賢道:“啥亂七八槽的。”
二滿道:“亂七八糟,多少錢能買來這名聲,還有更好的,你聽聽人家的娘家歌”
嫁出的閨女潑出的水,如今娘家老後悔。
閨女長得象朵花,來求的小夥兒黑壓壓。
小夥兒塗脂麵兒好,腦筋卻是死疙瘩。
一個一個敗下陣,外村成了香饃饃。
錢財咱為它村掙,咱們隻有氣哼哼。
如今婆家日子好,我們隻有幹瞪眼兒。
二滿一臉驕傲,又道:“嫂子,我姐咋樣?你還說三美和她比。我姐是匹駿馬,三美就是頭賴驢;我姐是堆大火,三美不過是根取燈,我姐是傾盆大雨,三美就是三歲毛孩灑的尿毛毛雨;我姐是大紅燈籠高高掛,三美他不過是猴屁股冒充下紅綠燈;我姐是百靈鳥兒叫好聽,三美不過是哭喪隊伍聽哼哼。想和我姐比,人說我姐是王熙鳳,有一萬個心眼,三美他是石妞,就一個眼兒還是實的。”
香草聽不下去了,打斷話道:“最近見鋼鐵沒?這人咋樣?說過選舉沒?”
二滿搖頭道:“這人咱琢磨不透,一次一個感覺。他見了咱客客氣氣,平常人呀。可咱生意場一套逗人玩的東西都不管用。”
“說他是生意人吧,對錢又不在乎。說他冷心腸吧,見梧桐奶拾菜吃又淚流不止。他不像個正常人,隻覺得古怪。”
“曆史書讀一卷卷,家長裏短聽了一遍遍。我看他是共產黨裏的死硬分子。要選舉了,麥子替他忙得團團轉,他卻像個沒事人。到各家盡扯些淡事。”
“啥收入多少,有啥困難,身體如何。還像個小學生一一記下。真個不懂政治的愚腐之人。”
“哪像你和三美,真正是選舉:我幫了你啥忙,咱們是啥親。你朋友的朋友和我關係如何好。誰在啥時得罪了你老爺。投我一票我給你啥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