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別離家鄉心何傷?門開處,老母倚門望。滿頭白發,模糊不清,噙淚不敢淌。別時已到,生活催期,這離步怎麼邁上?快轉過頭去呀,不見淚汪汪。擦幹淚,回頭笑望,想母親不知,又是淚兩行。雨不停地下,夜無盡地長,多年過去了,遠方的母親呀,我積攢心中的私語,心扉,向誰敞?
這是多少兒女的心聲,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報娘恩。
有空閑了,錢財積下了,想報娘恩時,已晚了。
又使多少癡兒女淚流滿麵,後悔不已。
話兒還是從一對老夫妻說起。
翟廣隸、張子善,夫妻同庚,快七十歲的人了。
二人清清瘦瘦,慈眉善目,心腸又好,為人又善,品行端正,人又勤快,從不高聲高語。
生活中作者認識此夫妻,忍不住,犯了寫作大忌,直接出來說話,也是為夫妻二人感動。
又忍不住將支書翟鋼鐵多年所送對聯,摘抄幾副,以表作者對好母親之仰慕。
(一)
慈眉善目,和顏悅色,如春風細雨。
躡足輕步,軟語細言,猶恐驚別人。
(二)
憐子夜難寢,疼女曉起早,切切惟有兒女。
飽子自忍餓,妝女自補破,真真慈母之心。
(三)
養女已過而立,猶覺未長大。
養子含辛茹苦,猶覺欠很多。
(四)
管子管孫,一管到底。
管幾輩,一輩一輩,輩輩輩,隻我無輩。
花元花分,一分不剩。
剩幾愁,一愁一愁,愁愁愁,隻不愁我。
廣隸夫妻有二男三女,都已成家立業,惟小兒子是塊心病。
小兒子讓二老別操著他的心,二老總是暗暗替他盤算。
開春啦,匠人們來了。
小兒子的房已開始上梁,錢卻不知到哪裏湊去。
廣隸夫妻更加愁苦,眼見一家家都蓋了磚房,小兒子卻還住在土房裏。
當年,看到廣隸一家子人事好,小兒媳婦才嫁過來。
時間久了,她見別家日子過得紅火,一家家蓋了磚房,嘴上不免有些閑語,隔三差五家裏冒出些火星來。
廣隸夫妻聽了,隻好忍氣吞聲。
小兒子呢也孝順,怕自個父母生氣,少不得低聲下氣,哄著自個媳婦。
自從為翟家添了小孫孫,媳婦自覺有了地位,不免把頭揚得略高些。
好在廣隸夫婦眼頭亮,心知肚明,忍讓為上,把家裏維持個風平浪靜,小兒子也省了不少心。
為了小兒子蓋房,廣隸夫婦早就商議,得幹些啥。
在女婿們的幫助下,他們租了半間房,做起軋麵生意。
雖說辛苦,一年除罷房租,打發孫男弟女,門三戶四,還有些結餘。
每年夫妻倆用這些結餘,治辦幾車磚或買根檁條啥的。
大兒媳婦見了,心想不沾光白不沾,趁機搬些磚呀啥的自己用,廣隸老兩口見了也不理會。
幾年下來,治了些東西。
小兒子也有些積蓄,便張羅著,除掉宅基地上的雜草,蓋起房來。
廣隸又出麵,讓三個閨女支援些。
大閨女是教師家裏殷實些,多拿出好幾百元來。
廣隸關停軋麵,夫妻倆吃住在工地,千辛萬苦,房子蓋得也算有模有樣了。
年罷,說起蓋房。
小兒子就哭喪個臉,小兒媳婦卻忍不住說些南北不合的話來。
廣隸對小兒子說:“房上,咱事先置的東西也差不多了,隻差些工錢。我這裏和你媽還攢了幾百元,也夠一時之用。你倆呢,還是外出打工吧。半年一年攢下來,蓋房子的錢也夠了。窗芯門芯咱先不裝,冬天來了用塑料布張上,攢了錢再說,好賴房成了,那些小東西咱慢慢置。你倆放心去,我和你媽在家張羅著,孩子我們帶著,支過這三月半年的,這坎也就過了。”
小兒子不忍心。
兒媳婦也被說得有些感動。
小兒子說:“我掙下錢,馬上寄回來。寄給我大姐。你到那裏取。你二老也要注意身體,能幹則幹,不能幹,就不要給建築隊當小工了。一天一塊多錢,別把身體累壞了。你孫子上學,顧得來就顧,顧不來就讓我大姐先照看下。反正兒子沒出息,讓二老受苦啦。二老這麼大年紀,我說些啥好呢。”
說著流下淚來。
母親一邊用衣角擦眼淚一邊囑咐兒子兒媳:“注意保暖,注意安全,該吃就吃,別圖省錢,餓壞了身體可不好。抽空往你大姐處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兒子兒媳一一答應。
夜裏,把孩子交給爺爺奶奶。
兩口子準備東西,想著父母,想著蓋房,一夜不曾睡好。
第二天灰灰明,兩口子就背著包裹,在父母的窗下站了半天,抹抹眼淚,也不辭別,輕輕開了街門,輕輕鎖上,徑去了。
子善早已起床,坐在床沿,默不作聲。
廣隸問起,也不說話,聽見門響,忙悄悄跟出去。
她小心打開街門,黑洞洞的,看不見人影,隻是聽著腳步聲遠去了。
半天,她方擦擦淚回到屋裏。
鋼鐵和麥子來找子善時已近中午了。
辦事處要表彰先進,選個好母親典型。
鋼鐵耐不過辦事處宣傳辦俏燕糾纏,問起麥子。
麥子道:“張子善可以。”
於是,三人尋了老院,又尋到這裏。
廣隸夫婦正弄了一身泥漿,在幫助和泥,掂泥。
家裏開始瓦房了。
活兒正在緊要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