諺曰:
一場大戰,地覆天翻。都是自家人呀,何必翻臉。和好吧,一步之遙的好事呀,莫要傻幹。
大隊樓上,大家正興高采烈,高談闊論。翟明白搶過雨耕話道:“啥桂賢,想撕公告,我一聲猛嚇,把她嚇得倒退十裏。眼直溜溜地望著我,甚有哀求之意。那個悅蓮倒厲害,不知從哪借了膽兒,和我吵得昏天暗地,聲哪有我這般高,膽哪有我這般大,理哪有我這般足,勢哪有我這般盛。我見吵她不過,一陣亂叫,喊聲震天,到底把她壓了下去。雨田道:“你咋辯論呢?”
明白道:“我兩眼隻盯著她的雙唇,見她稍有嚅動,我便大叫一聲,哈哈,她說些啥,我毫不理會,捂了雙耳,與她比嗓門,氣得她甘拜下風,躲一邊去了。”
雨耕道:“啥呀,你隻會亂叫,哇,依,哈,嘿,發,嗦,叨,全沒章法。我怎樣?與她一番道理。大家蓋樓,既不遮光也不擋陽,與你家沒有一毛錢關係。你橫眉瞪眼,滿臉怒氣,撒潑耍賴,滿嘴謬理,狀似瘋子,吼天叫地。你待要怎樣?她說啥‘家家老宅地臨街的,都蓋了,我為啥不能’。我斥問她,你能不能,我管得了嗎?大夥不蓋房,你連屁也不放,大家集了錢,招個標,你連滾帶爬,跑出來搗亂,大家豈能饒你。”
翟明白道:“你說誰呀,怪不得人家說她老餅,本就是個難纏貨,我與雨耕二人戰她不過,關鍵時刻,一員大將,挺身而出,人家老萬,一張利嘴,賽似快嘴李翠蓮,一張刀嘴,殺得桂賢隻有低頭的份兒,自個解釋,決不是壞大家事兒,隻是對幹部有意見。人家老萬問她,這裏誰是幹部,有個幹部影嗎。把桂賢也說笑了。悅蓮見勢不對,馬上跳出來迎戰,橫著臉說了幾句硬話,馬上逗起老萬火來,一陣機關槍,又快又狠,隻打得悅蓮嘴兒哆嗦,渾身亂顫,自個兒狂叫,‘氣死我也。’”
穀成笑道:“歇歇吧,房是吵不成的。”
雨田對穀成笑道:“你老婆可立了大功,本人隻是經過,我一番言論,她立刻暴跳起來。”
翟明白問道:“你點了啥火,老萬好象要蹦上天去。”
雨田笑道:“我見你們要失了氣勢,恰老萬路過問我‘咋回事?’我說,人家說你不是老戶,解放後才來的,不能入股。哈哈,老萬呀,老萬萬歲,立刻跳起來,不問青紅皂白,滿天喊叫。咱這方立即多了架高音喇叭,把對方壓得喘不過氣來。桂賢馬上聲明,‘我們可啥也沒說,還直問我,我們啥時說人家啦。’我避而不答,含糊道,罵人嘴軟,打人手短,不要心虛。一席話,引得桂賢、悅蓮隻對我開火。我稍加點撥,哈哈,老萬又加入戰鬥,明白也加入戰鬥,所有人都加入戰鬥,雜七雜八,一場亂戰,隻嚷得昏天暗地,隻把桂賢氣得昏倒在地上裝死,最後,在大家的嘲笑聲中一瘸一拐,鼠竄而逃。”
穀成冷笑道:“我早知道是你的把戲。”
一句話,雨田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正熱鬧,鋼鐵、麥子來了。大家笑臉相迎,把二人圍到中間。鋼鐵道:“為啥這般高興?”
雨田道:“正在回憶一場戰鬥。”
翟明白道:“這是場新上甘嶺,侵略者被趕跑了。”
穀成道:“現在是變想法時候,過去是一切靠集體,中間有一切靠個人傾向,現在,是集體帶動個人,往富裕路上奔,雙贏呀。”
雨田道:“幾天前,我與土坡到牛寨轉悠,見十幾個人端著飯碗在太陽地閑話。我倆與他們攀談,方知他們還在日入而息,日出而作。問起咱們,哈哈,我一講門麵房,股份製,他們以為在聽天方夜譚呢。我說咱們每家資產性收益人均最低近萬,高的幾萬。他們競不知啥叫資產性收益,害得我從頭說起,一遍一遍講好煩人呀。這幾天,鬧得我也不得安生,這些人跑到我家,又聽我亂扯一統。個個摩拳擦掌,回家準備大幹一場。”
穀成笑道:“有見麵禮沒?”
雨田笑道:“可隆重啦,開了拜師宴,行了拜師禮。”
穀成笑道:“吹吧。”
翟明白認真道:“真的,我還喝了幾杯酒,雨田都成了天人啦。”
穀成笑著,隻不信。鋼鐵見三夏皺著眉頭,問道:“老哥,有啥心思?”
三夏道:“事是大好事,可咋恁難。”
鋼鐵道:“咋,有啥消息?”
三夏道:“我擔心有人搗亂呀。”
雨田道:“還有誰人,無非那幾個妖婆。”
鋼鐵道:“正的一麵,咱們針鋒相對,另一麵,咱們能否化解。”
雨耕道:“如何化解,打就打,罵就罵,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穀成笑道:“說得厲害,真能頂上去的又有幾個?”
翟勇道:“我算個。”
翟明白道:“立功的時候,我算尖刀排。”
麥子道:“咱得說理,別人都蓋了,人家悅蓮沒蓋,於理不通。”
雨田道:“憑她撕了招標公告,就得難為她些。”
鋼鐵道:“咱們的目的是蓋房,不是與人吵架。假如咱讓悅蓮家蓋了,又會如何?”
雨田道:“肯定被人小瞧,碰到幾個傻蛋,就服了軟。不知怎樣受譏笑呢。”
鋼鐵道:“咱的臉麵不重要,蓋房是大事。”
雨田道:“跟你走了一路,我們聽你的,你說咋辦就咋辦。”
鋼鐵笑道:“叫我說,人家既應該,就答應她,前提是協助村裏蓋股份樓。”
大家見鋼鐵說得認真,一時都沉默無語。鋼鐵道:“我和麥子還有點事,大家先討論。”
鋼鐵和麥子剛出門,屋裏立即炸了鍋。雨耕早喊叫起來:“不行,堅決不行,頭說也不行。弄得咱們太沒麵子啦。”
翟明白叫道:“頭怕她,咱不怕。我還以為頭是堅定分子,誰知先服了軟。”
雨田道:“咱老夥計是否受了威嚇,咱們得護著。”
穀成笑道:“頭決定的事,咋會改變,算了吧,說不定人家走了後門,行了便宜,這事也難保。”
雨田道:“休胡說,我老夥計決非此等之人,隻是,他忽然這麼說,真不知是啥意思。”
李老師問日月道:“村裏研究了?”
日月道:“沒有呀。”
李老師又道:“咱中間,誰有這想法,領導來試咱?”
翟明白道:“非也,非也,這是張卷紙,領導來考驗咱們的戰鬥意誌。我堅決表示,將革命進行到底。”
雨田點頭道:“很有可能。”
穀成道:“天不可測高,海不可量深。頭的腦裏裝些啥,誰又能知道?”
雨耕道:“管他是誰,當投降派,當宋江,我堅決不答應。”
雨耕正在咆燥,見鋼鐵、麥子忽然出現在門口,臉一紅一白,馬上閉了嘴。會議室立刻靜得沒點兒聲音。鋼鐵笑道:“剛才好像很熱鬧,咋沒人說了。”
半天,雨田道:“老夥計,我真心問問,你剛才所說,到底是何用意?”
鋼鐵笑道:“剛才呀,是個笑話。昨夜,看電視,一位教授講中國人和西方人的區別。說外國領導一講,有意見,當麵提出來,爭個麵紅耳赤。會上吵得一鍋粥,會下好像沒這事。中國人,看著領導臉色,聽著領導話音,似笑非笑,點頭微笑,首尾隻笑。當麵不說,背後亂說,會上不說,會下吵鬧。今天試試,咋樣?”
翟明白馬上道:“試我們呀。”
眾人一起笑了。鋼鐵道:“昨天,預算出來了。蓋樓總計要150萬,材料工錢等實需90萬。昨天,和麥子合計了。咱招標,得有個最高價。不然,幾家競標的公司私下一商議,一家報個二百萬,剩下的得好處,咱就慘了。”
李老師道:“這是關鍵。”
鋼鐵道:“我們核計下,最高價不能超過120萬,大家看咋樣?”
翟明白道:“120萬,啥意思?”
鋼鐵道:“就是按咱的圖紙蓋,預算是150萬,咱從120萬競標,隻能低不能高,誰最低誰中標。”
雨耕道:“我聽人說,競標要定個標底,先封起來,誰報的價最接近標底,誰中標。”
穀成笑道:“唬弄人呀。”
鋼鐵道:“是呀,這法全是表麵文章,標底極易泄露,容易壞幹部。說得冠冕堂皇,卻成了哄老百姓的法兒。咱把材料工錢預算好,按實際價格計算,就省了許多事。”
雨耕問:“質量有問題咋辦?”
鋼鐵道:“有專管質量的單位,終身製的,最後還有驗收。現在要求嚴了,一般不會為了幾個小錢後半輩不安生。”
大家聽了,都道:“可以。”
鋼鐵道:“按此計算,每股集一萬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