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匪徒說起封地首府如何繁華,這裏如何荒涼,恨不得立即插翅飛過去。塗生急得把一雙拳頭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直想將這幾人倒提起來猛抖,將小玉姐的事全抖出來。
隻有於歪嘴沒有跟著說去陳都府如何作威作福。先讓塗生將地上血跡都掩埋了,接著便朝山下走。走了一陣,忽然冷笑道:“去陳都府,還仗著小姐的勢?你們幾個,夢還沒醒哩。老薑你說,你看那陳小公爺,看我們如何?”
老薑道:“嫌棄。”
燕七爭辯道:“你看你這個人,話又少,又一說就把話頭說死。什麼嫌棄不嫌棄。他一個公子哥兒,本就瞧不上我們這些下人,難道還會高看我們?哄著拍著,哄好了便好。要怪還是怪刁民可惡,說我們壞話。真信了戲文裏演的故事,搞什麼攔路喊冤。”啐了一口,“都丟在崖腳下了,看他們還喊不喊。”
塗生專心聽著,可這些人東一句西一句,半天聽不出頭緒,隻好問道:“這個小公爺怎麼會娶這麼偏僻地方的小姐?聽你們說的,他怎麼又在吳寨這裏住下了?”
於歪嘴道:“小姐本來是要嫁黑河黃鎮守家的公子……”
老古打斷道:“才不是,本來要嫁的是這吳寨的少寨主。”
燕七搶著道:“反正這兩家也是同一家。比同一家還親些,連死都死在一起。那麼厲害的瘟疫,卻沒死幾個人,偏偏就這兩家死在一處。這是不是這一世還沒親夠,到下一世……”
塗生聽不得他囉嗦,插嘴問道:“瘟疫?”
於歪嘴道:“不用害怕。那是黑河鎮遭瘟,離我們這裏遠著哩,隔著一千裏地。”
塗生心想:吳、黃兩家明明死在自己手裏,怎麼變成了害瘟疫死了?是傳說得不對,還是又被做了手腳?“真要是厲害瘟疫,一千裏也擋不住。”
話最多的燕七又搶著道:“那個不是讓人得病的瘟疫,是梅樹染了什麼病害。好大一片梅樹林子死得一棵不剩。本來還不會傳到人身上,偏生那兩家人喜歡梅樹,整日在裏麵飲酒作樂。你說說看,這還能不死?”
於歪嘴點頭道:“還真是。要不是這樣,怎麼鎮上人都好好的,就他兩家人死在林子裏。你放心,鎮裏的人都沒染上,死的人連屍首都燒了,哪能傳到我們這裏。”
大碗道:“樹木的病害還能傳給人,真是怪事。”
燕七又搶著說:“牛馬羊的病能傳給人,樹木自然也能。像那一年……”
幾個人越扯越遠,塗生心裏暗想:連在梅林殺人的事都要搗鬼?這些修士到底想做什麼?似乎件件都是朝小玉姐來的。隻要和她有關,就都——
——還不如說是朝我來的。但我又有什麼招惹了白玉門?像我這麼一個,在紅塵裏還個子較大有些不同,在紅塵之外連這點稀奇都沒有,平平常常。
但塗生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位金剛力士死前的囑咐:你跟大家不同。不要讓別人看出來。
於歪嘴等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夾纏不清,直到下山還沒說出個子午卯酉。好在塗生熟知這裏情況,把這些話一湊,總算明白了大概。
自從吳、黃兩家人在黑河暴卒,人人都說是在梅林染了急病而亡。吳家父子兩個也還罷了,不過是偏僻鄉村裏一家子惡霸而已。但黃國輝卻是一鎮之長。雖然隻是個芝麻官,治所又在封地邊緣荒涼地方,但再小也是個官,封地官吏體係上有他的名字,所以必須立即上報。到上麵一看,和瘟疫有關,更要火急飛報。這樣一級上報一級,不多久便傳到了封地首府陳都府。
黃國輝萬萬不會想到,他小小一個鎮守之死,居然轟動了都府。
封君聞訊大喜。
不是為了芥子一般的黃鎮守,而是那個白玉門青眼有加,原本大有可能嫁給白圭公子為妻的女子。
白圭公子在白家的地位,百姓們不知道,但封君消息遠比百姓靈通。都府不僅知道白圭公子必能羽化登仙,白家三代才盼到這一個,還知道顧小玉極受白家老祖看重。入選的幾個俗世女子,隻有她一個人最後還留在篩子裏。
要不是白家有意拉攏另一個較弱的修仙世家薛家,顧小玉定會成為白圭夫人,為白家孕育這一支神仙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