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皆點頭。
塗生看著這些人垂頭喪氣,心中暗想:若他們知道文少傅的主意,不知會怎麼樣?
塗生不知道會怎樣,估計多少會鬧出點事來。若事情就這樣一步步下去,那便是小白臉和顧家結親……無論怎麼鬧事,總比那個強。
“小公爺有個老師,他們盤問我時,那個老師正好回來。”塗生開口道。
於歪嘴道:“文少傅,名叫文循之。他們那邊以他為首,連小公爺都聽他的。”
塗生道:“哦,我還不知道。他對小公爺說,一定要放了你們,因他們正在求親,不能這頭求親那頭又抓了顧家的人。文少傅還說,若小公爺定要為百姓主持公道,可以見了顧老爺以後,順口提一提,顧老爺自會料理。”
燕七等人哄笑起來。“交給顧老爺,那便沒事了。”“我們又沒壞了顧家的事,顧老爺還會管我們?”“你們看,顧老爺已然發達起來了。就連大官,都要看他老人家的眼色。”
塗生一麵和這些人打哈哈,一麵偷眼覷著於歪嘴。隻見於歪嘴繃著臉,咬著牙,擰著嘴唇,將那張歪嘴歪得更加厲害。悶了一陣,突然將酒碗用力砸在地下,砸得碗渣碎片和酒水四下亂飛。
正在笑鬧的那幾個一下子住了聲。老古道:“於頭兒,怎的了?”
於歪嘴仍是不開口,攥著兩隻拳頭,齊上齊下,砸得飯桌吱嘎作響,十幾下以後,哢嚓一聲,被於歪嘴拳頭砸散了架子。杯盤碗盞、殘湯剩汁,淋淋漓漓潑了一地。
“天下那麼大,怎麼就沒我站隻腳的地方!”好半天,於歪嘴才嚎叫了這一聲。
幾個人都囁囁嚅嚅不敢開口,過了一會,老薑勉強道:“是這件事有什麼不對麼?”
於歪嘴發泄了那一陣,已冷靜下來,點點頭,道:“小公爺要殺我們。”
燕七急了,“那個範老爺明明已將我們放了,怎麼又要殺我們?剛才顧大郎還說,那個文老爺也要放我們。”
大碗也說:“於頭兒你說過,文老爺是小公爺的老師。文老爺死保我們,小公爺還能不聽老師的?”
於歪嘴歎口氣:“你們還不知道那些讀書人的狠毒。文少傅死保我們?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死保!在那些人眼裏,我們就是一堆狗屎。現在放我們,隻是怕在顧老爺麵前翻動這泡屎,臭味熏得大家麵子上不好看,壞了這門親事。”
老薑點頭,“我們連夜回顧莊,讓顧老爺庇護我們,從此不見小公爺這些人。什麼陳都府,再也休提。兄弟們就在這裏快活一世也好。”
老薑因脖子受過傷,說話嘶啞吃力,所以向來沉默寡言,這時竟一氣說了這麼多。
眾人都點頭稱是。“說的是!”“立刻收拾,這就走。”“還收拾什麼,有手有腳有口刀。哪怕這幾天不吃飯,隻要留著腦袋,回顧莊再吃也不遲。”
於歪嘴苦笑道:“你們還在夢裏。你們說說,待小公爺或者文大人在顧老爺麵前提一提我們做的這些事……”
燕七插嘴道:“但他沒有證人。到那時候,證人都爛在那座懸崖底下了。”
老薑、老古等人已聽出了些味道,對燕七喝道:“快閉了你那鳥嘴!”“好好聽於頭兒說話。”
“……我們都知道,顧老爺巴不得能攀上這門親事,絕不敢讓小公爺有一絲不高興。”於歪嘴接著道,“若小公爺把我們的事跟他提一聲,你們說,顧老爺會怎麼對我們?”
塗生早知這幾人皆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之輩,壞透了的匪類。更何況跟他們還有私仇——當時在吳寨下迷藥設陷阱,眼前這幾個人都在。他們忘了,塗生卻記得一清二楚。見這些人惶恐不安的樣子,他心裏暗自快意,忍不住還要戳一下。
“若那個顧老爺手段狠辣,怕是要殺了你們,向小公爺賣一個好。”
於歪嘴冷笑道:“顧老爺的為人行事,我們都見識過。你們自己說,他是手段狠辣呢,還是個良善之輩?你剛才還說證人,顧老爺豈會在意這個。”
那幾個已是臉色慘白。燕七喃喃道:“不會吧,何至於呢……”
疤子道:“什麼何至於!顧老爺手段之厲害,你又不是沒見過。於頭兒,顧莊回不得,你帶我們逃吧。”
於歪嘴道:“逃哪裏去?到外麵山上、林子裏落草,你們是想自己開荒種地呢,還是當土匪打劫?種地定是餓死,不必說了。如此荒涼的地方,萬年不見個人影,打劫能打劫誰?你劫我我劫你開心麼?”說到最後,已是吼叫起來。
“還有一條路就是回內地。你們扳起指頭算算,來時用了多久,回去又要用多久?先不說沒有吃喝餓死在路上的話,就算一年半載掙紮到內地,那邊是什麼地盤?陳!怕是早得了小公爺的鴿書,繪影圖形捉拿我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