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古一樣,塗生竟也出了一身大汗。
一想到小玉姐,塗生便無法冷靜思考,沒有想到這件事裏的一個大破綻。一心一意,隻在小玉姐身上:她心裏有我,怎會喜歡那個小白臉……但她卻還是去了玉門……若被那些修士做了手腳,她竟記不得我了……
這是什麼時候,豈能胡思亂想!
“像這樣亂吹一氣,就不怕別人察覺?喂,老古,聾了?跟你說話哩。被發現了怎麼辦?”
老古像從夢中驚醒,嚇了一跳。“被發現了?完了完了。我早說了不行,偏要死強。這下子如何是好?逃都沒處可逃……”
塗生本是沒話找話,讓自己不要總想著顧小玉。誰知這個人竟懵懵懂懂,嚇成這個樣子,幾乎要拔腿逃命。“喂喂,還沒人發現,你慌什麼。我是說,他們那邊嘰嘰喳喳吵成那個樣子,就不怕露出馬腳?哪家樹林子裏有這種鳥,發了瘋一般隻管叫,早被鷹啊隼啊一爪子抓了去。”
老古這才放心,“我還以為走了風……這個不怕,那邊沒一個行家。都是些提籠架鳥的,以為雀鳥生來就要叫喚。隻要不出炸音,大致像那麼回事……”
話音未落,遠處的唧唧聲陡然一變,成了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塗生道:“這不就是炸音?”看老古的樣子,已是瀕於崩潰。“又怎麼了?”
老古仿佛自言自語:“還是跑了的好,現在跑還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這時候隻要隨便說幾句話推他一下,無論是勸說也好,嚇唬也好,老古都會拔腿逃命。但塗生卻不想他離開。
於歪嘴手下總共就這麼幾個人,幹的又是這樣的大事,忽然間少了一個,多半就要壞事。更何況信號突然變化,定是出了意外。這時再有一個逃命的,就是老天爺都救不回這一局。
於歪嘴壞事,小白臉便沒事……
塗生卻不想那個人沒事。
“虧你還是個江湖好漢,怎麼如此沒義氣?”塗生罵道,“平時把牛皮吹上天,我這也行、那也行,真到做買賣時,卻是舀起來的一瓢大糞,聞(文)也聞不得,舞(武)也舞不得。”
老古聲音打顫,“說得嘴硬,你還不知道這一次是什麼買賣。說出來,嚇不死你!”事到如今,也顧不得什麼守口如瓶,“是小公爺!他們要弄小公爺!”
這人既已嚇破苦膽,應該不難套出實情。要不然,索性弄死這家夥,將他要做的事攬過來。
老古不知塗生肚子裏正暗算他,還當他受了驚嚇。“你看這些人是不是發瘋。這不是做買賣,這是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早說了不行,你聽,這不是出事了?”
塗生假裝吃了一驚,“我還說怎麼吹出這等炸音,原來真是出事了。”
老古急呼呼道:“我要逃命去了。你走不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塗生道:“你糊塗,現在已經晚了。他們幾個壞了事,還不供出你來?布下天羅地網,你逃哪裏去?”
老古不是傻子,隻是被嚇破了膽,這時被塗生一句話點醒。“小兄弟見得明,說的是!你說我這麼大個人,怎麼會一時糊塗。事到如今,還想摘出去、撇幹淨?娘的,連頭帶身子都進去了,卻還在想不要傷著尾巴。走,我們快去接應!”
老古抖擻起精神,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喝叫著讓塗生扛起那頭野豬。塗生嘟嘟囔囔假裝不情願,本想借此套問為什麼要這頭豬,誰知被老古會錯了意。“顧大郎,做買賣要的就是心齊。既然入了夥,便要全夥齊上。若是鑼齊鼓不齊,狼上狗不上,那還做得成個屁。”
說得麵不紅心不跳,全然忘了自己剛才的膿包相。
塗生罵道:“也不曉得剛才是誰一心逃命。你放心,我才不是那等沒義氣的,從沒做過別人在前麵、我卻往後縮的爛事。”
老古是土匪臉皮,比城牆還厚,全不在意塗生罵他,拍著後背稱讚:“好,不愧是一隻手的侄兒,真是條好漢。”心裏想的卻是:到底是歲數小,才口口聲聲說什麼義氣。
兩個人加快腳步,大步流星。到這時候,前麵幾處地方都吱吱吱響個不停。聽得塗生當真有幾分擔心被外人察覺。“你們這一夥,向來是這麼做買賣麼?這麼大喇喇地吹呼打哨。”
老古一邊奔跑,一邊也將鳥哨吱吱地吹了幾聲,這才道:“不怕。我們這管哨子做得有講究,傳得遠的鳥音不容易被人聽出破綻。像這個鼠音雖然紮耳朵,卻傳不到遠處。”
正說著,隻聽遠處吹出長長一個單音:“吱!”
老古正跑著,忽然一蹦多高,大叫一聲:“好!”
塗生:“這是……成了?”
老古連說幾聲:“成了成了成了……沒想到,竟然真的成了事!”
塗生已經嗅到了空氣中傳來的血腥氣。那小白臉就這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