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大結局(下)(1 / 3)

伴隨著陶惜夢那聲淒厲的“皇上”,一股淡淡的龍誕香飄來,踉蹌後退的若雪隻覺手臂一緊——有人拉住了她。

她定睛一看,竟是周羿。

“你怎麼樣?”周羿的大手抓緊了她的手臂,素來波瀾不驚黑眸裏竟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焦灼,麵癱臉上也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緊張,就連他平平無奇的聲音都透著濃濃的關心:“有沒有傷到哪裏?”

若雪怔了怔,疑心自己看錯了,不過此時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她借著周羿手臂的力量穩住身形:“多謝皇上。”

道完謝後,她動了動手臂,企圖擺脫周羿的龍爪手,奈何周羿抓的太緊,她掙脫不開,隻好出聲催促:“請皇上放開臣妾。”

周羿高大的身體猛地一僵,佯裝若無其事的鬆開緊扣的五指。

見若雪安然無恙,他頗有些氣急敗壞,訓斥的話脫口而出:“你怎麼這麼笨?她那麼重,你還接住她,是想被她壓死嗎?”

原本他已走遠,可聽到身後有女子的尖叫聲,下意識的回頭,正好掃到納爾蕾娜肥碩壯闊的身軀,像座小山一樣的倒向纖細苗條的若雪,偏生若雪不閃不避,居然還伸手接住了納爾蕾娜。

那一刹那,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以為若雪會被納爾蕾娜壓扁!

與此同時,他眼角的餘光又瞥到陶惜夢非但不幫著若雪拉住納爾蕾娜,反而還整個人撲上去加重份量。

他也不管陶惜夢是有意還是無意,是故意如此還是無心之失,反正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飛掠了過去,毫不猶豫的抓住納爾蕾娜隨手一扔,也不知扔到哪兒去了——這不在他關心的範疇內……

抓納爾蕾納的同時,他的右腳用力一踹,一下子就把陶惜夢踹飛了!至於踹到哪兒去了,同樣不是他關心的問題……

清空那兩個障礙,他對她們的慘叫聲恍若未聞,隻迅速的伸手拉住了步履不穩的若雪。

緊張的情緒過後,他覺得有必要給若雪好好的上一課,讓她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要逞強,先顧好自己要緊,於是他就管不顧的訓起若雪,也不管兩人的身份合不合適。

若雪被他訓的滿頭黑線,心想我救的是誰啊,還不是你的老婆,不過他是皇上,他說了算。

她隻是提醒他:“皇上,還是去看看陶婕妤和納爾美人吧。”話落,她已越過周羿,向殺豬一般嚎叫的納爾美人奔去。

若雪走後,周羿黯然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隻覺悵然若失。

他緊抿丹唇,怔怔地望望著若雪窈窕嫋娜的背影,修長如玉的五指捏緊了又鬆開,隨後又捏成拳頭。

納爾美人運氣尚好,她份量重,噸位大,沒有被周羿扔多遠,還好死不死的離莫公公較近。莫公公一看空中飛人,嚇得一個機靈,不敢怠慢,硬著頭皮接下了納爾美人。

所以納爾美人幾乎毫發無傷,可是這個過程實在驚險,她早已駭的魂飛魄散,神魂不在了,隻管軟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聲聲淒厲如殺豬。

陶惜夢卻沒有納爾美人那麼幸運,她纖細如柳,身輕如燕,加之周羿恨她幫倒忙,出腳那是毫不留情,幾乎是“嗖”的一下就朝前方飛去!

她“飛”的快且遠,不管是莫公公還是侍衛都救治不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狠狠地撞到一顆大樹上,繼而慘叫著落到修剪整齊的花圃中,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那些宮女和太監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驚惶失措的往花圃裏跑去。

“陶婕妤!”

“婕妤娘娘!”

若雪覺得陶惜夢那一撲大有文章,直覺這位娘娘恐怕不如表麵上那麼單純,所以她先去看納爾美人。

好在納爾蕾娜隻是受了些驚嚇,她安慰了納爾蕾娜兩句,正要去看陶惜夢,不意卻聽道周羿冷冰冰的聲音。

“來人!”周羿俊美無儔的臉冷若冰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厲,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和冷峻:“將陶婕妤和納爾美人打入冷宮!”

哇擦!

不光若雪一愣,便是莫公公和宮人們也愣住了——皇上這是要唱哪出啊?無緣無故的,怎麼就要將人打入冷宮?

尤其是若雪,她覺得周羿簡直太奇葩了——他寵幸嬪妃不積極,將妃子打入冷宮卻好似嫻熟無比,真是怪胎一個!

周羿祭出冷宮,納爾蕾娜嚇的收住了眼淚,一臉害怕之色,猶有些懵懵懂懂:“……皇上,為什麼要將蕾娜打入冷宮啊?”

一直捂著臉在慘叫的陶惜夢也陡然收住了聲音,驚慌地嚷道:“皇上,不要!”

她在宮女的摻扶下艱難的爬起來,發髻散亂,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被血水染紅,早看不出本來的麵目,連她華麗的衣襟上都是鮮紅淋漓的血液,令人觸目驚心!

吸氣聲此起彼落,幾個宮女用手捂著嘴,一臉驚恐的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她的臉:“婕妤娘娘,你的臉……”

“娘娘你的臉……”

陶惜夢痛的吡牙裂嘴,整個人站都站不穩的樣子,完全靠在宮女的身上。她伸出顫抖的手想摸摸自己的臉,最後卻作罷。

她心裏明鏡似的——方才撞上大樹,反彈中她掉到花圃,臉被細枝和那些花刺紮傷了,嚴重不嚴重她目前不知道,但想必傷的不輕,因為她的麵皮鑽心的疼。

一想到有毀容的可能,陶惜夢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最大的本錢可就是這張臉啦,如果毀了,那還真是生不如死。

恐慌使得她的眼淚洶湧而出,她拚命的推攘宮女,狀若瘋狂地叫道:“都是死人嗎?快去叫太醫,快去!若本婕妤的臉有個什麼閃失,定要你們的狗命!”

周羿冷哼一聲:“好大的威風!都要進冷宮了,還要那張臉有何用?”

陶惜夢氣息一滯,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指使著宮女將自己扶到周羿的麵前,噗嗵一聲跪了下來,嬌聲的哀哀哭泣:“皇上……臣妾何錯之有?為什麼要將臣妾打入冷宮?……皇上,您看臣妾的臉……求皇上快宣太醫吧……”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到臉上,將臉上的血水衝涮去了不少,露出些青青紫紫的痕跡,整張臉顯得更加詭異了,與原來貌美如花的模樣判若兩人。

然而陶惜夢並不知道自己此刻麵目全非了,在她的想像中,即使她臉上有傷,可她哭起來肯定依舊是梨花帶雨般動人的。

陶惜夢在未進宮以前,美貌是她無往不利的最佳武器,而眼淚,會讓她顯得格外的楚楚可憐,是她博取男人憐愛和同情的法寶!憑著這兩樣,她在靖城過的如魚得水,許多世家子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求親的人都快踏破門檻了。

所以她習慣性的以為,隻要她嬌嬌弱弱,妖妖嬈嬈的一哭,掉上幾滴似是而非的眼淚,哪個男子都會覺得她可憐,任她予取予求。

未料她屢試不爽的招數,在周羿這裏卻碰了壁——周羿此人壓根不懂得憐香惜玉,若懂,他也不會輸給衛離,還輸的那麼慘!更不會幹出放群蛇咬世家貴女的荒唐事來。

對於陶惜夢的眼淚,周羿無動於衷,無情而冷酷地道:“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裏有數,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瓜,任你玩弄於股掌之間!打入冷宮已是便宜你了,你就知足吧!”

陶惜夢一聽周羿的話中有話,好像知道她暗中幹了什麼一樣,不禁遽然變色!

正在這個時候,納爾蕾娜也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撐著肥胖的身軀,十分困難的跪倒在地:“皇上,蕾娜沒犯錯,你不能將蕾娜打入冷宮。”

周羿目露厭惡的看了她們一眼:“你們兩人品行不端,心思歹毒,一門心思的在後宮興風作浪,還差點害到瑞國夫人,這難道還不夠打入冷宮嗎?”

納爾蕾娜一聽,忙替自己澄清:“皇上,蕾娜冤枉!蕾娜從未想過要害瑞國夫人,剛才蕾娜不是有意的。”

周羿尚未開尊口,陶惜夢卻一指納爾蕾娜,滿臉氣憤地道:“皇上,臣妾沒有害瑞國夫人,這都怪納爾蕾娜!她肯定是妒忌瑞國夫人的美貌,所以故意想撞倒瑞國夫人,又使計絆倒臣妾,讓臣妾蒙受不白之冤!還望皇上明鑒!”

此言一處,眾人嘩然一片,皆有誌一同的看向納爾美人,什麼樣的目光都有,連周羿都沉默的看著二人。

一旁的若雪更是微蹙起黛眉,清冷而銳利的目光在陶惜夢身上睃巡。

納爾蕾娜則驚呆了!她難以置信的望著陶惜夢,臉上黑黑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婕妤娘娘,你說什麼啊?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誰給你開玩笑?可笑之極!”

陶惜夢用手掩住自己的臉,對著納爾美人冷笑一聲:“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打的什麼鬼主意,你心裏清楚!平日本婕妤看你憨厚老實,處處照顧於你,誰知你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不但要害本婕妤,還要害瑞國夫人!”

“我沒有,蕾娜沒有……明明是你撞……”

納爾蕾娜氣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想要為自己辯駁。可陶惜夢壓根不給她機會,伸手一指自己身後的兩名宮女,聲色俱厲地道:“你們兩個說,剛才是不是納爾美人撞的瑞國夫人,還伸腿絆本婕妤的?”

“……這……”那兩名宮女麵麵相覷,額頭漸漸的滲出了冷汗,心裏惴惴不安。

她們正是陶惜夢的人,在這深宮裏,宮女的命運和主子是息息相關的,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她們不希望自己跟的主子出事,可現在皇上在這裏,當著皇上的麵撒謊,她們難免膽戰心驚,怕事情敗露。

“怎麼,你們也被納爾美人收買了嗎?所以不敢說實話?”陶惜夢加重了音量,口氣中隱含威脅。

兩名宮女嚇的伏地不起,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地附和陶惜夢指證納爾美人。

納爾美人被她們弄的六神無主,一臉驚慌地看著周羿,隻會一個勁兒地說自己沒有,是無辜的。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

陶惜夢臉上露出一絲勝利的笑容,突然對著若雪道:“瑞國夫人,納爾蕾娜對夫人心懷不軌,方才差點害夫人摔傷,夫人想必也很生氣,隻是無憑無據,夫人不好指證她。但這會有本婕妤和兩位宮女做證,夫人不妨說出實情,也好讓納爾美人心服口服。”

周羿抬眸望著若雪,深遂的目光平靜無水,卻叫人難懂。

“瑞國夫人,我沒有……蕾娜沒有……”納爾蕾娜可憐兮兮的望著若雪,胖胖的臉上淚水橫流。

若雪斂著眉,無視言辭木訥淚流滿麵的納爾蕾娜,隻是定定的望著陶惜夢,沒有忽略她傷痕累累的臉上的那絲略帶得意的笑容。

早就知道後宮女子之間的互相傾軋非常厲害,可女人為難女人,真的就讓人這麼有成就感嗎?其實以陶惜夢的姿色來說,納爾美人對她根本構不上威脅,可她一樣不放過。

這讓若雪想起了一句玩笑話——女人之間何必要那麼計較,反正過幾十年,大家都是要去跳廣場舞的。

“瑞國夫人,你怎麼不說話?”見若雪不語,陶惜夢的眼神閃了閃,忍不住出信相催。

若雪漫不經心的撫了撫自己還有酸疼的手腕,淡淡地道:“陶婕妤怕是眼花了,納爾美人沒有撞任何人,她自己都是受害者,若非我拉住她,她自己都要摔的頭破血流。”

陶惜夢一呆,神情僵硬無比。

納爾蕾娜見若雪竟然維護自己,臉上立刻現出驚喜,一迭聲地道:“是的,蕾娜也是被人害的。”她怒指陶惜夢,對著周羿道:“皇上,是陶婕妤推的蕾娜,所以蕾娜差點摔倒,正是瑞國夫人救了蕾娜。”

本以為事情十拿九穩了,納爾蕾娜當這個替罪羊當定了,豈料到納爾蕾娜竟然逆襲,陶惜夢氣的差點失去理智:“納爾蕾娜,你休要血口噴人!我並沒有撞你,相反是你絆倒了我,使得我腳下不穩!”

這會周羿話都懶得說了,直接揮手讓莫公公將陶惜夢拖下去。

“皇上,皇上——”陶惜夢拚命掙紮,卻哪裏掙的開,一路哭叫著被拖出了晚照殿。

有錢難買早知道,陶惜夢原想借納爾蕾娜的重量來撞倒若雪,製造點事端留住皇上,至於若雪會不會受傷,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誰叫若雪不肯乖乖配合她呢,摔死了也是活該!

反正有納爾蕾娜這個替死鬼幫她頂缸,她壓根不怕事情鬧到自己頭上。

本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納爾蕾娜遭到她的陷害也無法反駁,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若雪那賤人竟然幫著納爾蕾娜,皇上還偏偏就信了她的話,根本不聽自己的解釋。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陶惜夢後悔不迭,卻悔之晚矣。

至於納爾蕾娜,周羿雖然沒有再提將她打入冷宮的話,卻麵無表情的下了口諭:“好女不過百,納爾美人過於肥美,命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好女的標準。”

眾宮人:“……”

若雪:“……”

納爾美人乃番邦人士,不太聽得懂中原的俚語,仰著一張腫腫的鍋底麵包臉,萌噠噠地問:“皇上,什麼是好女不過百?是說好女人都活不過一百歲嗎?”

噗!眾宮人皆掩麵竊笑,若雪撫額望天。

納爾美人的貼身宮女羞的無地自容,趕緊小聲的給她解釋。

“啊!那怎麼行?”

納爾美人總算弄懂了好女不過百的意思,可她卻仿佛天塌下來了:“不到一百斤?那豈不是瘦的像麻杆,皇上,蕾娜不要,蕾娜是第一美人,瘦了會變成第一醜女的,不要,不要……”

盡管納爾美人為了維護自己的美麗,誓死不從,奈何皇上金口玉言,豈是她能左右的。於是納爾美人哭的眼淚鼻涕一齊流,如喪考妣。

納爾蕾娜有三多百斤,渾身上下都是肉,若在短時間內減到一百斤不到,那隻怕比殺了她還難受。若雪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很是滄桑地說:“好女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

偏周羿耳朵尖,側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凹凸有致的曼妙體態,烏黑的睫毛輕顫幾下,故作淡然地道:“你也沒有一百斤吧,可你好像既不是平胸也不是矮子。”

“……”若雪倒,這算不算隱形性騷擾?

何況她是沒有一百斤,可她卻有九十九斤還帶幾兩……

※※※※※※

若雪離開皇宮之後,周羿一臉黯然的回到寢殿,默默地坐在華麗無比的龍榻上,從白晝到天黑,直到宮人掌了燈,他才驚覺時間過的這麼快。

摒退左右,他默默的起身,步履緩慢而沉重的走到龍紋銅鏡前,再次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映在銅鏡裏的一雙眼睛本是黑亮如星辰,可此時卻顯的那麼空洞與寂寥。

“世子,照妖鏡照妖鏡,你都不怕照出原形來嗎?”

少女的音容笑貌又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言猶在耳,往事曆曆在目,心,像被鈍鋸慢慢的折磨著。

白日在晚照殿看到若雪的時候,他本想把真相告訴她,以揭穿衛離的卑鄙無恥。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又咽了下去,最終選擇了隱瞞——既然都決定原諒衛離了,再提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除非時光倒流,不然怎麼也無法回到最初了。

他明明都做好了以後與若雪形同陌路的思想準備,可心痛和失落的感覺如影隨形,讓他非常非常的難受。

恍惚間,他像被魔幻所驅使,顫抖著把手指往燭火上伸去——心裏的痛無法排解,希望身體上的痛苦能蓋過內心的痛苦!

“皇帝,你在做什麼呀!”

突然,東方太後似一陣狂風從外麵衝進殿來,一把將周羿的手腕從燭上移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麼能這樣傷害自己?”

盡管太後搶救及時,但周羿修長如玉的手指上已燒出幾個燎泡。

“母後,不要管我!”

“羿兒,你別這樣,母後看著心疼……”東方太後也紅了眼眶,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可她再堅強,也隻有周羿這麼一個兒子,他幸福,她也就無所求了。

見周羿這樣折磨自己,太後心裏難過極了,同時也開始後悔,悔不該讓羽修為他治頭痛,這樣周羿就不會知道真相,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太後溫柔慈愛的拉著兒子的手,一邊命內侍去禦膳房找些狗油來給周羿抹在燎泡上,一邊不勝唏噓地歎道:“羿兒,母後曾經也愛過人,並且愛的很深很深!”

周羿微微一怔,在他的眼裏,太後是位生性豁達,獨立自強,值得他欽佩的勇敢女子。且她開朗風趣,幽默詼諧,極少有不開心的時候。縱使當初被父王和杞羽仙那樣傷害,她卻依然笑對人生,從容優雅的活。

但是,他從未聽過她提過男女感情上的事,做為兒子,也不方便過問。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太後說起。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東方太後對兒子微微一笑。

周羿搖了搖頭,是真不知道,橫豎不會是父王。

“其實就是你已逝的父王。”

東方太後的話令周羿大感意外,這怎麼可能?自他有記憶起,太後和端王爺就已勢同水火了,她對端王爺深惡痛絕!除了做些表麵功夫,她基本都不正眼看自己的丈夫。

這還叫愛得很深很深?怕是絕妙的諷刺吧!

“母後和他一開始也不是那樣的,我們剛成親的那會,也是夫妻恩愛,鶼鰈情深,好到蜜裏調油。我彈琴來他作畫,他舞劍來我題詩,每日過的不知有多麼快活!母後一度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東方太後的嘴角掛著一抹苦澀的笑容:“你父王生的一表人才,英俊倜儻,我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了他,就是人們所謂的一見鍾情。婚後,我對他的感情日益加深,他的一舉一動都牽著我的心,我甚至覺得我這一生就是為他而活!

愛之深恨之切,所以在他和杞羽仙那樣對我後,我才會那麼恨他!恨他的善變;恨他的薄性薄情,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以祭典我對他的那份深厚感情!

那時候,我過的異常的痛苦,每天都覺得度日如年,隻要一想起跟他之間的甜蜜往事,我就淚流成河,恨不得痛苦的死去……”

周羿垂下眼簾,有種感同身受的痛苦縈繞心間。

“可是兒子!”太後突然話鋒一轉:“愛而不得的確會讓人變得意誌消沉,甚至一撅不振,可恨卻能讓人變得堅強,變得勇敢!每當我看到杞羽仙得意的眼神,微抬著下巴,驕傲的像隻花孔雀的時候,我的渾身就會充滿力量!我會不停的鼓勵自己,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並且要比任何人都活的好,活的精彩!特別是要活給自己的仇人看!”

“哭泣和示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他人看不起。”太後眯起美眸,語氣加重:“我要讓我的仇人知道——我不需要人的憐憫,也無須因為一個男人不愛我,我就會覺得自卑,覺得沒有這個男人活不下去!我隻會活的更加自在舒服,讓人羨慕。”

她勾唇一笑,意味不明:“有人分不清珍珠和魚目,但總有識貨的人,這個男人不愛我,可這世間多的是男人愛我!我又何必一定要緣木求魚,水中撈月?!執著於一份不屬於我的感情。”

“……母後的意思是,兒子是在緣木求魚,水中撈月嗎?”東方太後推心置腹的一番大膽言論,給周羿帶來了強烈的悸動。

“你覺得呢?”太後不答反問:“你難道想每天這麼痛苦的活著,讓衛離看你的笑話嗎?”

當然不。

“你難道不想活的比衛離更幸福更美滿嗎?”

太後幽默地道:“其實你比衛離幸運的多,他堂堂男子漢,卻是個懼內的,連個妾都不敢納,此生搞不好隻有若雪一個妻子。可你呢,後宮美如成群,個個都全副身心的撲在你身上,人人視你如珠似寶,你還要怎樣?”

周羿抿唇不語,他很想說,我拿這麼多美女和衛離換,隻要他懷中的那一個。我也不要別人待我如珠似寶,隻要那個人肯對我好,我就知足了。

不過他心裏清楚,太後的話有道理,若雪於他,就像暗夜中的幽幽星辰,讓他無波的心湖蕩起層層的漣漪。隻是,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開始,也就無謂結束。

身位一個要以國家和社稷為重的帝王,情情愛愛對他來說也許是奢望。與若雪的一切,隻能當做一個美好的夢境,閑暇時拿出來想想就可以了……

似乎,一切都已風流雲散了!

周羿淡淡苦笑,眸內精光盡斂:“母後不必為兒子擔心,我一定會比衛離活的更好!”

“這才對,兒子,明珠雖好,卻非自己所有之物,再說了,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東方太後見兒子重拾了信心,不再執迷不悟,不由高興的露出笑意。

坦白說:人的一生,總是有那麼幾個刻骨銘心的人,而若雪毫無疑問會成為周羿心目最為特殊的女子——她讓他懂得情為何物,卻愛而不得,忘卻不能!

換句話說,若雪是周羿的情劫,跨過去,前麵是豁然開朗的一片睛天碧海,春暖花開!跨不過去,一生注定沉淪,苦海無邊!

但東方太後堅信:人生隻有回不去的過去,沒有過不去的當下,無論多麼糟糕的事情,都會在時間的流逝中被衝淡,成為漫長歲月裏隻可追憶或忘卻的往事。

※※※※※※

日子在平平淡淡中度過,除了陶婕妤因觸怒皇上被打入冷宮以外,幾乎沒有發生什麼能引起軒然大波的事情。

衛離不在家,若雪便深居簡出,一心一意陪著風三娘。

冬季天黑的早,這一日,用過晚膳之後,深灰色的天幕已沉沉的壓了下來。

若雪陪著風三娘在抄手遊廊走動消食,眼見風越來越大,天色也越來越黑,母女倆正要進屋,衛管家突然差人來報,有貴客到。

的確是貴客——本應在旭國的燕晗夫婦,還有登徒歌。

本來是一件讓人意外又驚喜的事,可看著馬車裏受傷昏迷的燕晗,還有全身染血,顯然是身受重傷的登徒歌,除了驚,誰都喜不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瞪著血人一樣的登徒歌,風三娘的俏臉發白,扶著眼盲的趙氏,語聲嚴厲地問護送三人的兩個護衛:“是誰把登徒歌傷成這樣?還有伯父的傷,誰幹的?”

若雪抿著唇,粉臉寒透,她冷靜地吩咐人快請郎中來,十分沉著的命衛風火速帶領府中的侍衛加強戒備,以防不時之需。

燕晗受傷不輕,但好歹沒有生命的危險,喂過藥後便沉沉的昏睡。趙氏神色淒迷,守在他的身邊不離須臾——她被保護的很好,幾乎沒受過什麼傷。

唯有登徒歌的情況不理想,他一身紅透,幾個致命處都被刺傷了,傷口深可見白骨,整個人昏迷不醒,儼然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了!

護送他們的那兩個護衛是飛龍刹的人喬裝改扮的,同樣受了不輕的傷,渾身浴血,傷痕累累,隻是外表掩飾的很好,暫時被安置在客房裏。見若雪來看他們,兩個人掙紮著起身,單膝跪地:“郡主……”

想了想,兩人又改口:“少夫人。”

“不必多禮。”若雪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衛雷和衛朗將他們扶上榻:“究竟怎麼回事,是誰把你們傷成這樣子?”

兩個護衛看了看衛雷他們,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

“少夫人,屬下們不知道究竟是誰要殺我們,但是請你盡快趕去旭國救王爺王妃吧!”兩個侍衛這才露出焦灼的表情:“若是晚了,恐怕王爺和王妃……”

若雪眸色一利,拳頭不由攥的死緊,指甲掐進肉裏都不自知——果然是昱爹和燕雙飛遇到了危險!不然武功高強的登徒歌也不會被人傷成那副鬼樣子。

“屬下們本來有二十幾人,都是飛龍刹,受王爺和王妃所托,由歌主帶領著,秘密護送老太爺和老夫人回祈國,可是從旭國到祈國,一路上都有神出鬼沒的殺手意圖剿殺我們!他們人數眾多,且身手不凡,屬下們二十幾個人……”

兩個侍衛虎目含淚,哽著嗓子道:“除了我們兩個……其他的兄弟全部壯烈犧牲了……死相極慘!就我們,還是歌主拚死擋刀,才保下一命……饒是如此,還是讓老太爺受了傷……屬下們愧對王爺和王妃……”

“不怪你們,你們已盡力了,能保下命來已是不易,用不著自責。”若雪鬆開手掌,美目清冷一片,看著兩個飛龍刹精疲力盡的臉,一字一句在問道:“一路上,你們可有王爺和王妃的消息?”

兩人果斷地搖了搖頭,其中一個道:“就是沒有,所以歌主和屬下們才覺察出不妥。歌主懷疑王爺傳給我們的消息被人截取了,一路上的殺手和刺客,可能就是截取消息的人派出來的,目地是殺光我們!”

另一個補充道:“歌主懷疑有人要對王爺和王妃不利,不然不會下此狠手。而且……”

他頓了頓,攥緊拳頭,咬牙說道:“原本老太爺和老夫人在瑞王府裏生活的好好的,再加上王妃身懷六甲,王爺和整個王府的人不知有多高興!滿王府都是喜汽洋洋的。可是那天,很突然的,王爺和王妃神色嚴峻的命屬下們送老太爺和老夫人回祈國找郡主。”

“事先毫無預兆,現說起的,屬下們都覺得很奇怪。原本王爺還打算讓王妃也一起的,可王妃堅決的搖頭……說要陪著王爺……於是王爺沒有強求,隻吩咐歌主親自帶隊,務必將老太爺和老夫人平安送到。”

先前那個飛龍刹一臉後悔地道:“想來王爺已察覺到有人要對他不利了,所以才做出此等安排。”

若雪默默的在心裏計算時間,從旭國到祈國,用最快的速度也要二十來天,可在此期間,她卻收到過燕雙飛的平安函。

但是,她卻沒有收到過登徒歌的任何信息!也不知道外公外婆要回來。

是誰?

是誰這麼神通廣大,不但能將瑞王府的消息截獲,還能將黑手伸到祈國,以至於登徒歌無法向衛家求救?甚至還能模仿燕雙飛的書函傳假消息給她?

果然,飛龍刹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

“少夫人,不光屬下們收不到王爺的任何消息,在我們死了一半的兄弟,千辛萬苦抵達祈國之後,歌主曾無數次的向衛家發出求救的信息,可卻如石沉大海,半點都沒有收到衛家的回應。”

若雪麵無表情頜首:“這個人的爪子伸的太長,既然他都能從你們王爺手中截到消息,自然能封鎖你們的消息。”

東方昱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他手下的軍隊和飛龍刹俱是些強兵猛將,等閑之人根本不可能動他分毫,由此可見這個人的勢力非同小可。

她正暗自揣度有哪些人能夠威脅到東立昱,紅玉找了過來,她一臉不忍之色:“少夫人,歌主醒了。”

“登徒歌醒了?”

“歌主醒了?”

這下不單若雪眼中的陰霾消了幾分,那兩個飛龍刹更是一臉欣喜。

“……醒是醒了。”紅玉微低著頭,不敢看眾人期盼的眼神,因為她覺得登徒歌那樣子比較像回光返照,離死期不遠了……

登徒歌也覺得自己是回光返照,從他學武至今,亦或是跟了王爺這麼長的時間,經曆了無數的大小戰事和驚險場麵,可從未有哪一次像這次傷的這麼慘不忍睹!全身上下都是大小血洞,致命或不致命的,除了老二和子孫袋,以及僥幸沒有被開膛破肚以外,基本找不出一塊好皮肉了。

這樣都還還死?連他都會覺得匪夷所思了。

所以當他忍著鑽心的痛楚,吃力的睜開眼睛,發現眼前有個模糊的白色人影時,下意識的發出嘶啞的聲音:“白無常大哥,這是……閻羅殿……還是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