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是一場明顯的強弱懸殊的戰鬥,懸殊的不是人數,而是戰鬥的能力。這同樣也是一場聲東擊西的戰術,就如同那日的滅族之戰一般。塔娜站在一個高坡上,冷眼看著這一場戰鬥,斛律桀似乎很喜歡用這一招。他們原本是往北行進著的,但卻在行至老哈河的時候突然轉向,然後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地繞到了眼前的戰場。
戰鬥打得正激越萬分,坡下塵土飛揚、殺聲四起、震動天地。放眼望去,隻見血濺、肉飛、骨碎,人馬屍體堆積如山。
她再掃了眼後方守住糧水及馬匹的鐵勒人,每一場戰鬥中,斛律桀都會派出親信守住這些東西,那是他們補給的力量,是不容閃失的。她當然也知道他一開始真正攻擊的目標,這些日子以來,她是發現了一些可乘之機。可是,這些機會隻能起到擾亂和破壞的作用,她要的是一擊致命;她要的是一旦出手,便不容敵人再有喘息的機會。所以,她沒有動手,隱忍地等待著最好的機會,而這樣的機會太小,所以,她在等到一個契機,她隻能等,被動地等待……
她希望自己能等到,因為她已敏感地覺察到斛律桀似乎想要加快這個遊戲的速度了。
戰鬥已經接近尾聲,勝負已是一目了然。斛律桀和他的族人們正在屠殺著那些已所剩無幾的敵人,是的,這是一場屠殺,由斛律桀一手主導的屠殺。而每看一次這樣的屠殺,她心裏的恨就更增一分。
有十餘人正朝她這邊奔逃而來,那是一些已無多少抵抗能力的人,他們慌張地奔逃著,隻為能保住殘餘的性命。
“族長?”一名鐵勒人請示著斛律桀。
“福祿,送成佛的善人;槍箭,送敗走的敵人。”斛律桀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傲然地響著。
“衝啊!”他手下的人心領神會,不知是誰暴吼出聲,隻見一群人向著那慌亂奔逃的十餘人追了上來。但見鮮血漫天飛濺,可憐這些好不容易才逃出包圍圈的人,還未及舒緩過一口氣來,便已紛紛倒地……
這是一場極之眼熟的屠殺,這一幕幕場景,這一聲聲刀刃砍入肉中的悶響、這一道道臨死前不甘的嘶吼,每日每夜都在塔娜的夢中不斷地出現著。她隻覺得身子一陣陣地發熱,頭有些眩暈,她緊緊握著手中的刀,她甚至能聽到身體裏血液在汩汩流動的聲音,在她還未及回過神來時,她已衝下了山坡……
她拚命地揮刀擋開那一把把的長刀,眼裏不知是汗還是淚。那十餘人幾乎已被屠盡,她覺得自己的力氣也快用盡了,昏亂的眼裏閃過一個女孩踉蹌的身影,一把刀正從她的身後劈下。鼓起全身的力氣,她奮力撲了過去,兩刀相撞,她的刀落地,肩上火燒般的痛,但她卻毫不退縮地隻身攔在那名好不容易救下來的女孩麵前。
雪亮的刀光在她的眼前閃過,她閉起了眼,腦中一片空白,竟覺出了一片寧靜安祥。這一瞬間,她似乎忘了那些傷痛與仇恨,內心隻覺一片釋然,這些日子以來她實在太累,她終於可以休息了!她的嘴角甚至浮起一抹笑,原來,她並不如想象中的堅強。隻是,這些,她已無暇去仔細思考了……
“住手!”隨著一聲呼喝,一陣欲要震聾人耳的刀刃撞擊聲響徹耳鼓。
她訝然地張開眼,冷不防地撞入一雙深深的黑眸中。
“我說過,我會保你不死。所以,你的命是我的。”眼的主人懶懶地看著她,那樣輕描淡寫的表情甚至不像在談論著生死大事……
塔娜怔怔地呆坐於帳篷中,她的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沮喪,她甚至忘記了肩上那道正浸染著鮮血的刀傷。原來,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原來私心裏,她早就想要去尋找她的阿爸和族人;原來一切的曾經的堅強與冷靜隻是一種假象。
帳簾一掀,有人走了進來。她無暇去看,隻是一徑地沉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肩上一涼,隨之而來的疼痛讓她一震。無神的眼眸在發現自己的衣裳半褪,露出一片雪白的胸時仍還是一片的迷蒙,她的視線漠然地移動著,直至看到正蹲在身前為她裹傷的斛律桀時,她的眼驀地睜大,遊移的心神這才驀然回籠。
“你……”她的眼在裸露的肌膚與意外的不速之客之間來回地巡視,思緒慢慢地恢複正常。她驚呼一聲,伸手去拉半褪的衣裳,同時身子急往後退。
“別擔心,此時的你可提不起我絲毫的興趣。”一雙大手卻更快止住了她所有的動作,嘴裏卻吐出譏諷而令人惱怒的話。
“不要碰我,誰準許你進來的?”塔娜惱怒地質問,控製不住臉上的慌亂。
“這是我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我去不得,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我不可以碰。”他狂妄地回答,手裏裹傷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頓,“隻不過受了一點傷,你就變得這般軟弱了嗎?”他抬眼看她,嘴角又浮上了抹嘲諷的笑,竟似洞悉了她所有的思緒。
塔娜一凜,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漸漸回籠。她不再慌亂無措,雖然仍半裸著肩,那一份不自在也被她盡量地隱藏住了,她開始努力地收回心神,猜測著眼前這男人異於平時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