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1 / 3)

……那是個光明普照、激情飛揚的時代。阿育王發出聖諭,要派遣數目眾多的親善使者到各個星球,為文明種族送去友誼,為蒙昧種族送去智慧,讓大善之光和理性之光照耀到宇宙最偏僻的角落。十六歲的我報名參加了第一批使團,是四百名團員中最年輕的一位。吾王為了向盡可能多的星球傳播福音,每顆星球隻能派駐一名使者。而且由於星際距離的遙遠,基本可以肯定這些旅程有去無回。所以,早在報名時我就很清楚,終其一生,我將孤獨地守護在一顆陌生的蠻荒星球,與母星和親人永世隔絕。我深知這個任務的艱巨,深知這種人生的艱辛,但像其他團員一樣,我無怨無悔,願為吾王的偉大事業奉獻一生。

四百隻飛球排成20×20的方陣,在陽光下閃爍著銀光,璀璨動人。它們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可以點火。團員們將乘各自的飛球升空,脫離母星引力,進入等候在那裏的母船。然後,母船啟動強大的主引擎,以十分之一光速向宇宙深處進發。一旦遇到有生命的星球,就讓一名團員乘飛球脫離母船,降落在該星球上。

每隻飛球上配有如下標準設備:

一台冬眠裝置,它能把使者一百多年的自然生命延長到十萬年;

一台可以製造食物和空氣的維生機;

一台腦波發射器,可以用來提升外星動物的智力,尤其是幫它們進化出語言;

一台威力強大的自衛武器,人們習慣稱它為“地獄火”(吾王說,但願你們每一位終生都不會用到它!);

一台名為“上帝與吾同在”的智能係統,裏麵儲存著吾王聖諭和各種有用的知識,也可以用來記錄這顆新星球的曆史。

飛球能夠全波段隱形,以便使者在觀察被提升種族時,包括不得不出手幹涉時,都能做到不露行跡……

薑元善在夢中醒了,知道自己又在做怪夢。他一直有這種奇特的習性——或者說能力:在夢中,他能分為兩個獨立的人格,其中一個人做夢,另一個人清醒地評點著前者的夢,而且這種旁觀式的評點不會中斷前者的夢境。比如剛才,他在夢中也能分析出今天夢境的由來——肯定來自睡前那場關於阿育王的討論,再摻上點《聖經》故事。隻是夢境塗上了科幻色彩,印度阿育王變成了外星之王。但這些改動無關宏旨,做夢人真正關心和切切矚目的,恐怕是那個玩意兒——隱形飛球。自打參軍以來,它已經占據了薑元善的全部意識,即使在睡夢裏也念念不忘。這樣最好,如果在夢中能繼續白天的思考,也許他能得到某種寶貴的啟示?

那就聽任夢境自由飛翔吧,盡情地放飛想象力,放飛靈感,放飛潛意識,一直飛向那個高懸天空、銀光燦燦的未解之謎。

……阿育王駕臨了,他要為所有遠行的使者施福。他戴著白金法冠,穿著白色法衣,跪伏在蒲團上。法衣的五根條狀衣裾散落在地上,宛如一條條腕足。深陷在皺紋中的一雙小眼睛無比銳利,能穿透每個人的內心,但此刻,吾王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慈和的父愛。傳教團的四百名團員排成長隊,跪行著依次走過他麵前。無比的崇敬之情彙成強烈的情感場,震顫著每個人的心靈和肉體。吾王與覲見者額頭相觸,為每個人送去真誠的祝福:

“願大善永世與你同在;

願你終生遠離邪惡的引誘。”

被施福者虔誠地重複:

“願大善永世與我同在;

願吾王助我終生遠離邪惡的引誘。”

輪到我了,傳教團的長老含笑介紹:“吾王,他是這批團員中最年輕的一位,隻有十六歲。”

吾王慈愛地看著我,“孩子,我勸你暫時留下。等你在母星上過了十八歲成人禮,再隨下一批團員出發吧。”

我堅決地說:“我的王,我已經成人了。你將要給的祝福就是我的成人禮。”

吾王沒有再勉強,“好吧孩子,我成全你的心願。但你行前必須在母星上留下種子。你留下了嗎?”

“留下了。”

吾王還不放心,扭頭詢問一句,使團的隨行醫官匆匆趕來,向吾王行了禮,“我的王,我已經確認過了,這位最年輕的傳教士確實留下了種子,而且種子已經發芽。是一個男性胎兒。”

吾王非常欣喜,對侍從官吩咐:“孩子出生後接到皇宮,納入皇族教育。你負責辦好這件事。”回頭對我說,“你放心去吧,勇敢的孩子,祝你旅途順利。”

我感激涕零,跪行上前,親吻吾王的衣裾。阿育王用目光愛撫著我,為我完成施福。兩人的額頭相觸時,我感受到了吾王的思維場,它衝淡柔和、彌天漫地,把我的思維整個包裹其中。這個思維場竟然有顏色——是世上最高貴的白色,像乳汁一樣純潔而芬芳。那是大愛和至善的結晶。吾王用他的思維場輕柔地撫摸著我的思想,探問著我頭腦中最隱秘的部位。就在那個瞬間,他也同時向我敞開了他所有的秘密,我吃驚地看到了吾王的前生,那兒是一片黑暗,堆積著殘暴、血腥和邪惡。奇怪的是,正是這些東西發酵後,才滲出了大愛和至善的芬芳乳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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