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癡人鐵漢(1 / 2)

酒越喝越少,話卻越聊越多。

自從和亥言分開,武鬆還是頭一回和一個人說了這麼多話,喝了這麼多酒。

十日間,武鬆一路上隻顧著趕路,直到進了商州城,碰上鍾老七,才有了這個酒逢知已千杯少的夜晚。

武鬆覺得鍾老七是個知己。不僅僅是因為在識刀上,他足以做自己的師父,也因此這個打鐵的漢子是個癡人。

一個癡字,說的是鍾老七醉心兵器之道,也說的是他那個每日隻接三單的怪規矩。

“你這每日隻接三單的規矩,究竟有何講究。”趁著鍾老七尚有三分清醒,武鬆問道。

“大和尚,那我先問你,你一日能揮多少刀?”

“這,貧僧沒數過,千刀應該可以。”武鬆道。

“以大和尚的神力,那就算千刀吧。那可會有力竭之時?”

“那自然會,再壯實的好漢也不是鐵打的。”

“那打鐵也是如此。”鍾老七雙眼一眯,“再好的鐵,也需千錘百煉才能成鋼,少一錘,火候就少一分。而一日之內,人終有力竭之時,沒了力氣,錘就不知輕重,失了輕重就掌握不了火候,再好的鐵也成不了百煉鋼。”

“嗯......倒是頗有些道理。”武鬆道,“那施主也當真是有一把好力氣。”

“以在下之力,每日三千錘已是極限。家師年輕時一日可掄四千錘,但過了知天命之年,也隻能一日三千錘了。”

“有趣,有趣。”武鬆聽得入神,“那尊師也可謂是神人。”

“也不然。”鍾老七擺了擺手,“我有一位師兄,天賦異稟,鋼筋鐵骨,一日可掄五千錘方才力竭,師父都說他是老君祖師爺下凡。”

“謔,真是神人也。”武鬆也不禁讚道。

酒桌之上,這癡人說打鐵,武鬆也聽得如癡如醉。

不過,癡人的酒量一日也會有盡時。

眼看亥時已過,武鬆終於把鍾老七喝倒了。

武鬆扛著這癡人回了鐵匠鋪,扶他躺下,才起身離開。

而那鍾老七雖已神遊夢中,口中卻念著:“好酒,好刀。”

癡人的運氣一般都不差,正如梁山上著名的癡人李逵,一生曆險無數,總能逢凶化吉,曆百戰而還。

如果不是他最信賴的宋江哥哥騙他喝下毒酒,黑旋風估計能活成神仙。

鍾老七的運氣也不差。

因為遇上了武鬆,喝了這一夜的酒,正好躲過了一劫。

原來,鍾老七的名聲不僅關中人知道,金人也知道。

金人不僅知道鍾老七,也知道他是“萬刃手”湯盛的弟子,還知道他師兄弟一共七人,卻隻有大師兄白敬和鍾老七得了湯盛真傳。

這真傳之中,就有最讓金人害怕的一樣兵器:三尖兩刃刀。

三尖兩刃刀其實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

盛唐時期,它就是中土步兵對付遊牧鐵騎的利器。

大唐名將李嗣業就曾以陌刀陣如牆而進,刀鋒所向,人馬俱裂,殺得範陽叛軍心驚膽寒,創造了步兵大破騎兵的神話。

這陌刀正是三尖兩刃刀。

到了宋代,朝廷為應對北方韃子的騎兵,也曾令軍器監重新打造陌刀。不過,這種雙刃長刀仿其形容易,得其精髓卻難。

所以,宋製陌刀雖然也能斬馬破甲,但卻極易卷刃,往往一戰之後即廢。

直到“萬刃手”湯盛供職軍器監。他日夜鑽研此法,終於打造出百斬不鈍的雙刃陌刀。

但這打造之法不僅工藝繁瑣,而且對於淬火時機的要求頗高。

這鑄刀劍的淬火之道,皆在於“恰好”二字。刀胚的溫度、入水的時機、淬火的時長須拿捏得恰到好處,缺一不可。

淬火時間不足,則刀鋒不硬,容易卷刃;淬火過頭,則刀身韌性不足,刃口容易崩裂。

而這陌刀乃是雙刃長刀,刀脊長一分,對淬火時機的要求則更甚一分。

毫厘之差,眨眼之間,就可能前功盡棄。

當年湯盛向弟子傳授此法時就曾言:此法可教,卻未必可學,既需癡心,更需悟性。

所以,七位弟子,隻有大師兄白敬和最晚入門的鍾老七習得此法。

而大師兄白敬正是那個可以日掄五千錘之人。

如今,湯盛已經仙逝,白敬也於三年前戰死在河東,這鍾老七也成了唯一的傳人。

話說金人早已打探到了鍾老七所在。隻待潼關一破,便派出精悍人馬,南下直奔商州而來。

領頭的也不是別人,正是神箭營百夫長脫不花。

脫不花此行隻帶了五人,皆是金吾衛中一等一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