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一)(3 / 3)

他們紛紛回答是的。

劉思毅滿意地說:“很好。注意聽我的話——一會兒,咱們都把車開回機場去。然後,讓那個女孩兒和我在一起。你們六個人,到機場大樓裏去,各處尋找。要找的是我們的趙慧芝趙副書記。無非兩種可能——一種是她並沒在機場大樓裏,那當然你們怎麼找也找不到她。另一種可能是,她確實就在機場大樓裏,而你們尋找得不仔細,結果是沒有完成好我的任務。那麼,辦公廳主任,還有保衛處長,你們就都別再當了吧。如果是你們先發現的她,而她並沒發現你們,那麼無論是誰發現的,都不得擅自上前詢問什麼。要立刻通知我。如果誰發現了她的同時,她也發現了誰,那麼誰就這麼對她說:‘慧芝書記,劉書記剛下飛機。他聽說您在機場,讓您千萬與他見上一麵,他有重要的事告訴您。’當然,接著還是要立刻通知我。你們要先到即將放行乘客的登機口去尋找她。接著要到飛往沿海各大城市的登機口去尋找她。最後才到貴賓候機室去看看。對於你們,這個任務,比保衛我重要得多。”——他停頓了一下,又低聲說:“我現在特別擔心的,倒是我們的慧芝書記……我的話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六個男人一齊點頭說都聽明白了。

於是他讓小莫將他的手機號碼說一遍,讓他們都輸入到自己的手機裏去……十幾分鍾後,省委機關的六個男人,已分散在機場大樓的各層各處了。

劉思毅給他們的時間是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一過,便都作罷。

他又和那個女孩兒在一起了。

想必辦公廳主任已告訴了她一些她應該有所了解的情況。她倒也乖了。而且看去怪可憐的了。縮坐著,與一位省委書記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邊默默流淚,一邊不停地按手機。眼淚淌糟了臉上的妝,搞得一張小臉兒像花臉貓似的。

劉思毅問:“在跟你爸爸聯係嗎?”

她點頭。

“他接過嗎?”

她說:“沒有。”

“那你在幹什麼?”

“我在給他發短信息。”

“你發短信息他就能收到了?”

“反正我也沒事兒。”

“上高中了吧?”

“高二。

“學習怎麼樣啊?”

“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也就是考大學夠嗆囉?”

“我也沒打算考。”

“那你將來可怎麼辦呢?”

“出國上大學去。”

“想去哪一國家啊?”

“英國。”

“去英國讀大學的學費可是全世界最貴的呀。”

“我爸爸說,學費不是問題,隻要我願意去。”

劉思毅嘴上一邊和女孩兒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頭腦裏一邊想著另外的事情。兩不耽誤。跟女孩兒聊的,那純粹是一些根本不用走腦子的話。是怕女孩兒跟他在一起拘束,不自在。還希望分散她的心思,使她明白,她無須太為自己的處境不安。而他自己的心思卻集中在這樣一點上,那就是——作為值班常務副書記的趙慧芝整整一下午不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值班,而且直到這時也聯係不上,已經夠奇怪的了;如果她此刻居然還是在機場的候機大廳裏的某處,豈不是怪上加怪了麼?趙慧芝,趙慧芝,這會兒你怎麼會在機場的候機大廳裏呢?

他差不多已經是第十次暗自提出這一疑問了。

然而既不能替她給出一個合理的回答,也不能自己對自己給出一種必然的解釋。

於是起先為她感到的擔慮迅速地在自己內心深處變質了。

疑問是那一種變質過程的一個自然而然的結果。

小莫回答得多麼肯定啊!

小莫絕不是那種對沒有把握的事情妄下斷言的人。

他對小莫這一點是十分了解的。

那麼情況又隻能有兩種——要麼趙副書記她是在這一個北方機場的候機大廳裏;要麼她已經身在別的哪一座城市的機場的候機大廳裏。

如果竟是後一種情況,那麼他所麵臨的局勢更加複雜了。同時,也昭然若揭了。意味著發生在順安縣的事件背後,另有別種性質的事件。

當他這麼想時,他本能地感到罪過。感到自己的想法太離譜也太對不起趙慧芝了。

如果他派的六個人,是去尋找另一位副省級幹部,作為省委書記的他,斷不會有什麼罪過之感。他會覺得那根本談不上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

但那六個男人所尋找的偏偏是趙慧芝啊!

自己這一位省委書記和趙慧芝這一位省委常務副書記,曾有過十幾年的友好交往啊!

就在昨天,自己還對妻子說過——因為班子裏有著趙慧芝這一位副書記,他才感到身在異省當一位省委書記的孤獨感相對而言減少了許多啊!

他的上衣兜裏,此刻裝有自己妻子送給趙慧芝的他們雙胞胎孫女的照片啊!

於是,他希望自己派去的六個人,真能夠在這一北方機場的候機大廳裏尋找到趙慧芝。

因為隻有這樣一種結果,還多少存在著另一種可能——自己的想法,果然是很對不起趙慧芝的想法。也許她將向他解釋,她在這一個機場的大廳裏,理由是絕對正常又正當的。而且,是她的職責的體現……女孩兒忽然發起脾氣來。

她將手機往腳下一扔,一邊用靴跟使勁跺著,一邊恨恨地說:“這破手機!這破手機!”

劉思毅鎮定地看著她,冷冷地說:“我看那是一隻挺不錯的手機,少說也得兩千多元買的吧?你就舍得弄壞了它?”

女孩兒遷怒地衝他叫嚷:“你管不著!你是省委書記有什麼了不起?你們辦你們的公事,憑什麼非把我扣在你們的車裏?”

劉思毅不動聲色地說:“是為你好。你們縣裏今天夜晚很不平安,明擺著你是回不去了的。而我們會把你送到一個我們放心的地方去過夜。否則,你一個女孩子到哪兒去……”

女孩沒容他把話說完,又叫嚷:“用不著你管!用不著你管!我本來和我趙姨說好了的,今天晚上我要住到她家裏去!”

“你趙姨?她叫趙什麼啊?住哪兒啊?如果你認為我們的操心完全多餘,你住到她家裏去最好,那我們一會兒也可以開車把你送到她家門口嘛!”

女孩兒的話使劉思毅極其敏感起來,不由得連連追問。

而女孩兒卻一側身,雙手捧臉,頭抵著車門,嗚嗚哭泣。

劉思毅伸出一隻手,想撫摸一下她的頭。但他又沒有那樣做,把手縮回去了。作為一個分明比她的父輩還年長的男人,他寧願以特別慈愛的態度對待這個縣委書記的女兒。然而寧願是寧願的,但卻委實的成了件難事。一方麵是由於,除了她的脾氣,她幾乎已經沒有哪點還像一個女孩子了;另一方麵是由於,她身上散發出的脂粉和香水混雜的氣味兒,使他一陣陣的頭疼。在飛機較大的空間裏,他還可以忍受。現在的空間卻小多了,快使他無法忍受了。

劉思毅將頭扭向了窗外,並將車窗降下了一道縫隙。

“別開窗,我冷!”

女孩兒顯然也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了。不知難以忍受的是劉思毅,還是別的什麼。

劉思毅教訓道:“在這輛車裏,一切我說了算,而不是你。誰叫你大冬天的穿得這麼古裏古怪?活該!”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