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袁玉玲騙了!
袁玉玲早就知道她是誰、要做什麼,在心理谘詢的時候早就有所防備,她還記得母親曾說在火災結束之後,曾有人打電話向他們再次索要錢款,要的就是姥姥家的那部分錢,如果……
如果袁玉玲此刻手中的錢不是W給她的,那說不定當初的事就連袁玉玲也逃脫不了幹係!
蘇情生隻覺得腦子裏有些空白,為什麼她先前那麼輕信袁玉玲的話,卻不肯相信自己的父母?
她早就發現了袁玉玲的故事與母親所說的經過有所出入,如果她沒有對於母親的解釋那麼抵觸,如果她沒有那麼自以為是,她或許可以早有防備,可現在……
可現在啊……
她忽然胸口有點兒悶,應激之下隻覺得惡心,伸手扶住了前麵的欄杆,全神貫注於庭審的蘇明尚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她蹙緊眉,不經意間偏頭,隱約看到另一側的那個人似乎在看她,可當她望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在看庭審了。
蘇情生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不適的感覺,假裝沒事兒地坐直了起來。
庭審結束,回到段明仁的辦公室,蘇明尚大發了一通脾氣,段明仁卻隻是板著臉,這樣的沉默比什麼都讓人絕望。
庭審現場的事情很快被報道了出去,麵對這樣確鑿的證據,輿論開始一麵倒,全部都是對蘇情生父母的指責和謾罵,所有來找蘇情生做心理谘詢的都取消了預約,就連她的手機也經常會收到辱罵的電話和短信,一時之間,天地之大,卻再也沒有他們一家人容身的地方。
蘇明尚不甘心,買通了幾個公眾號,發了幾篇文章,“揭秘”當年的真相,說的盡是顧家如何不擇手段搶奪他人的成果,用的手段多麼肮髒和卑鄙,原本在一定範圍內流傳了起來,卻在半天之內就被刪得一幹二淨。
蘇情生得知這件事以後趕回家質問蘇明尚:“哥,你是不是瘋了!”
蘇明尚正不知要去哪裏撒氣,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許他們利用輿論,就不許我們還擊嗎?怎麼,到現在你還在向著他?要不要去向他道歉,告訴他這些文章不是你的主意?”
蘇情生咬著牙,“我沒有在向著他,我既然是蘇家的人,哥你所做的事,與我親手所做並無區別,可是,哥,將當年生意場上的恩怨說出去於我們沒有半分好處,這是在證明爸媽的作案動機!無論對方做了多過分的事,都無法和六條人命的過錯相比啊!”
這就是蘇情生一直在怕的,被逼至窮途末路,人會做出許多連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難看事!
蘇明尚一拳狠狠地砸在桌麵上,怒吼道:“那我們還能怎麼辦?再這樣下去,爸媽他們就要被判刑了你知不知道!之前顧北城明明放棄了訴訟的,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去動搖他這個決定!”
蘇情生咬著牙說不出話來,手上卻已是顫抖的,縱火殺人會是多重的罪她根本不敢想象,過了許久,她才輕顫著開口道:“不會就這樣的,一定還有轉機,結果不會就這樣的……”
可這就是窮途末路。
宣判的那天,庭審現場站滿了人,攝像機架齊了一排,生怕錯過哪一個微小的細節。
被告人家屬早已被擠得沒了位置,蘇情生站在黑壓壓的人群裏,透過層層縫隙,等待著法官的最後判決。
“被告人程玉琳、蘇同輝買凶縱火殺人,造成六人死亡,十二人受傷,性質惡劣,造成了極其不良的社會影響,根據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一百一十五條第一款、第二百三十二條,判處程玉琳、蘇建成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法官的話,一字一句,念得格外清晰,可蘇情生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是“死刑”這兩個字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一個激靈,而一旁,嫂子殷嘉穎已經癱坐在地上了。
就算早有猜想,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竟會是最差的結果。
蘇情生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她隻覺得有些惡心,彎下腰,伸手扶住前麵的椅背,幹噦了兩下,她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地讓自己平靜下來,法官的判決還沒有讀完,現在在說的是對W的判決,她……
原本看似已經平靜的胃裏突然一陣劇烈的翻騰,酸水已經返到了嗓子眼兒,她幾乎就要不受控製地吐出來,她用手捂住嘴,轉身飛快地向法庭外衝了出去,到了衛生間狠狠地吐了一場,劇烈到五髒六腑似乎都要被她一起吐了出來,直到最後吐無可吐,她又幹噦了幾次才停了下來。她用涼水拍在自己的臉上,在衛生間站了許久,因為恐懼,害怕到連哭都哭不出來,靠著牆坐到了地上,又幹噦了一會兒。
段明仁代表程玉琳和蘇同輝當庭提出上訴,與他們截然不同的是W因精神分裂症的診斷被判處終身強製在精神病院治療,W欣然接受了判決。
蘇情生狼狽地回到法庭的時候隻來得及看到父母和W被帶走,她看著麵如死灰的父母,還沒來得及說一些什麼,就見W對著她笑得燦爛。
她隻恨不得拿起什麼就向W砸去,可念頭剛閃過腦海,胃裏卻又是一陣攣縮,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原以為已經幹涸的眼淚在這個時候一下子湧了出來,她扶著欄杆,滑坐到了地上,終於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