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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喝酒,我喜歡那種喝多了斷片的感覺,斷片時我能獲得一段不想念不懊惱不嫉妒不心痛的時間,那段時光的夜裏幾乎都是在一個燒烤夜市度過的,說是燒烤夜市其實也就是幾家燒烤攤聚集在一起的那麼個地方,也沒有具體的名字稱呼這個“燒烤夜市”,由於這幾個燒烤攤擺在立交橋的下麵,所有人就稱這燒烤夜市叫“大橋下”,久而久之“大橋下”也就成了人所熟知的名字了,大橋下每天都會聚集很多本市的各路人,有高官有顯貴也有無業遊民和乞丐。有的開著奔馳寶馬,有的騎著永久和飛鴿,但不論何種身份到這來都是蹲在馬路邊嚼著烤串喝著啤酒。不管認不認識,身份有沒有差別,兩瓶酒下肚都可以稱兄道弟吹著牛侃著大山,有的侃得歡天喜地神采飛揚,有的侃著侃著就悲痛欲絕掩麵哭泣。
在那裏你能無比放鬆,因為不管你怎樣都沒人會去笑話你,因為那裏的人都醉了。
直到今日我回到故鄉還要去那裏吃上幾串喝上兩瓶,是那個味道好嗎?說實話沒有那麼好,那我們吃的是什麼?那時候吃的是放鬆是釋放而現在吃的是回憶吃的是歲月的痕跡。雖然十幾年過去了,但現在我去依然能找到當初的感覺依然還能看到些熟悉的麵孔,有的當年的奔馳換成了賓利,有的當年的寶馬換成了飛鴿永久來騎,有的高官被雙規剛剛出獄,有的乞丐換上了瑪莎拉蒂,時光改變了很多東西但從未改變這裏的氣息。這裏的人都吃老六家的生蠔和三姐家的雞翅,不是因為好吃是大家叫著順嘴了,所以來這裏的人吃雞翅隻吃三姐家的,生蠔隻吃老六家的,最後幹脆三姐就不賣生蠔了,老六也不賣雞翅了。
老六不是家裏排行老六,而是當初他年輕的時候參加過黑社會在在那個團體裏排行老六,後來入獄三年被放出來後在大橋下開起了燒烤攤。三姐也不是家裏排行老三,叫三姐是因為她有個傻子弟弟叫“三兒”,開始叫“三兒他姐”,後來叫著叫著就簡化成“三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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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個傻子“三兒”,他也是這裏的靈魂人物,是這裏的娛樂點之一,來這裏喝酒的人也都是逗逗“三兒”玩,“三兒”也享受被逗的感覺,但有時“三兒”不高興了會罵上兩句。“三兒”罵人很有趣兒,是他自己編的順口溜,誰氣著他了他就會罵,“你媽是金蓮妲姬破鞋加妓女,你爸是王八烏龜甲魚加綠豆。”每次“三兒”罵完人也沒人和他計較,大家隻是哄堂大笑,不,應該是“哄橋大笑”。有一次我問“三兒”綠豆是啥意思?
“三兒”說:“綠豆就是綠豆,沒啥意思。”
我說,那為啥加個綠豆?
“三兒”說,“想不出和王八烏龜甲魚同一個意思的東西了,因為綠豆也是綠的所以加綠豆。
我點了點頭,“三兒”問我他聰明不?
我說:“你太有才了。”
“三兒”說:“有個屁啊,我是個****。”
我問“三兒”:“你知道自己是****啊?”
“三兒”說:“知道。”
我又問:“你咋知道的?”
“三兒”說:“我自己是****我都不知道,那我就太****了。”
“三兒”還有一大愛好是講評書,但他講評書的內容要預約,故事也都是他自己編出來的,如果你告訴他你想聽關公大戰秦書寶的故事,那第二天他就會給你編出來,他講得極其逼真,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那時我聽“三兒”講故事感覺自己好像被曆史課本和古典文學給欺騙了。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們這是在逗****玩呢?還是被這****當****在逗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