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纏綿,孟言在書房裏與自己對弈,涼風嬉戲柳葉,引得他無意識的咳了兩聲。
“你身體不好,也不知多注意些,若是在平白添了病,三哥又要好一通牢騷。”說著,便傾身過來披外袍,“你最近對著圍棋上癮?”
孟言推了一杯茶,溫茶在喉,也願多言語兩句,“閑來無事磨磨心性。”
“你前前後後都磨了一年了,再看看你這書,哎呦喂,小書蟲都快養成老學究了,小言,你讓我們這些莽夫情何以堪!”
孟言緊了緊外袍,笑晏晏的看著楊勒,“楊大哥,三哥有事讓你來說吧?”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說完無賴一樣坐在矮桌前,半晌,又甕聲甕氣的絮叨,“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循規蹈矩的,客客氣氣的,三哥又沒明著說非要你辦什麼事,你這麼唯命是從的,哎,也不是唯命是從,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我看著你這樣,我就別扭。我知道,你有一大套理論等著我,但身份地位是身份地位,前途命運又與我們現在何幹?”
“話是這麼說,但總得有人去想,前途命運看的太專注會忘卻當下,可要是一點也不在乎,那就是睜眼瞎,若是尋常百姓家,總還要來年望春,更何況我們?你要不是不喜我這麼直白,我下次換個方式。”
“別別別,就這樣吧,你看看,我就隨口說說,你又要搬出一堆不得已的理由,好啊,不得已,沒辦法,就這麼著吧。咳咳,三哥說了,年前你折了唐狄,招安了公孫副史,又跟著沐策平南,軍功德望都有了,現在就先——”
“確實,是不算多,都是位高權重的,我的錯,沒考慮到這一層,眼下的春獵我就不宜再露麵了。”
楊勒看著孟言拈子細思的模樣,不禁皺眉,出手輕彈了他一下。
“楊大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你這愛搶人話尾,猜人心思的毛病不能改改了!”
“這不是你麵前麼,用不著遮掩啊,再說了,三哥就是讓我休息啊!”
“三哥讓你休息,是因為昭駿事變,南秦世子射你的那一箭!”
昭駿之亂,不過是邊境小國狗咬狗,打著打著打到大昭邊境,莫名其妙被南秦揪著由頭,成了大昭欺壓小國,三國義憤填膺舉兵來犯,老王爺沐峰憑著六十歲的虎膽韜略,退守霸陵與南秦斡旋。南秦異軍突起,奇襲昭駿,及時在一夕之間堅守地形詭譎的要塞,但終歸是年邁之軀,熬不住戰場鋒利……
沐策承襲王位,全軍烈焰紅袍,毫無一絲哀色,與敵軍鏖戰三天三夜,大捷而歸。
孟言不禁思及三月軍旅生活……
“我一直都再想見見你。”
退去鎧甲,那人一身武官紅袍,金繡的麒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偉岸的雙肩上停簇著束發的穗子,劍眉鷹目,殺伐之氣能毫不掩飾的將人輻射,在他狂氣的籠罩下,心海是這樣的靜謐。
“鬆嶽,一直是我想去的地方,隻怕不是生在將帥之家,我也會像莘莘學子一般外出求學,嗬嗬,修學儲能。可是,我要承襲王位,守衛南疆,一生一輩子都要在這個地方。”
萍水相逢,他卻坦言自己的孤獨與遺憾……
“孟言,不要折在這,更不要卷進權利爭鬥……”
屬於成熟男人的,低沉喑啞的聲線,仿佛還在耳際環繞。
“小言,”孟言循聲抬頭,楊勒目光灼灼,“不出三日,沐策便奉詔進宮了。”
楊勒悄無聲息的捕捉到孟言一閃而過的欣喜,心情稍有傾斜。
孟言道,“誠然,東宮膠著,總得都見見麵。”
楊勒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沐王府實力不容小覷,你又曾與他並進作戰,眼下他一進宮,又要引起一場爭奪戰。”
“昂,與我何幹啊,楊勒,我覺得成天操心些這勞什子不頂用,巴結我沒什麼用,我跟你常來往,說不是三哥的人不會有人信,人望爭奪戰,無非是你奪了我我奪了你,可你看看我這樣,聰明如我,誰會明目張膽的來招惹,即便是投誠的,找我也有點笨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