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不意地推開門,才終於真正體悟到男生從把自己“迎”進門起就一直支支吾吾的原因,“這這這……垃圾中轉站?”
男生露出破罐破摔的神色退到一邊,“誠如所見,我正在整理房間。”
“唔……不加注釋的話真的會誤以為你正在研製什麼生化武器。”女生回過頭,以絕非征詢的口吻“詢問”道,“要幫忙麼?”
“哈啊?你不……不是吧?”男生像受了某種驚嚇往後退了半步,瞬間預感到災難其實才剛剛開始。
“發黴了。這是多久以前的三明治?”
“……很、很久以前。”
“為什麼有這麼多雙沒有洗過的襪子?好像這隻也是……你到底有多少襪子啊?”
“……無數。”
……
這種無休止的對答還不是終點,最可怕的是娃娃臉的女生麵無表情地翻開雜誌用波瀾不驚的語調朝男生感慨道:“先前不知道原來你也有這種嗜好。”
“……我也……也是正常男人吧!”
女生沒什麼反應地轉回去,令他鬆了一口氣,半晌後卻再度冒出一句:“色狼。”
幸好解圍的送外賣的及時駕到,才避免了一場懸在關口的“道德審判”。
單影關上門,“你每天就吃這個?”
“還有別的選擇麼?”顧鳶從女生手裏接過壽司,“糟了,沒叫你的份。”
“你以為我為什麼來的?”女生打開從家裏帶來的袋子,取出兩個飯盒。
“什麼?”
“親戚來了一大堆,家裏包餃子,我偷了點出來。”
“是你包的?”
“說了是我偷的。”
“那我不吃。”
“色狼沒有挑剔的權利。”
“……”
男生露出一副“怎麼你還揪住這事不放”的無奈表情,卻也別無他法,夾起餃子塞進嘴裏,“好吃。”
“我媽包的。”女生眯著眼睛挺自豪,“對了,那之後都沒問過你,最後見到媽媽了麼?”
話題變換得太快,男生反應了幾秒才明白對方指的是上次趕去機場的後續篇。
女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著男生走近,半天說不出話來,丟失了一貫的冷漠與從容。
男生幫她拎起旅行箱,抬頭眯起眼,很快判斷出正確的通道入口,從她麵前走過,“已經該登機了。”
幾步之後,知道她並沒有跟上來,男生隻好重新停下回過身看向她。
隨行的工作人員全都呆在一旁,搞不清狀況。
半晌,女人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顧鳶,你父親……希望你畢業後能來美國讀大學。”
“是麼?”男生輕笑過,停了長長的幾秒,“我倒希望這是你的希望。”
不是“您”,而是“你”。
“欸?”除了短促的單音,已經驚訝得什麼也說不出。
男生緩慢地抬起半垂的眼瞼,目光中的銳氣像他的父親。
與四年前如出一轍的對峙——少年站在兩米外麵無表情地說出“我也恨你”的那一刻——而此時,他長高了不少,當年的稚氣也不見蹤影,可終究還是有什麼看不見的變化,不那麼直觀,卻從本質上發生了變化。
心懸在半空。
女人隻看到男生的嘴唇一張一合地改變著形狀,聽不見聲音,那些字詞懸浮在空氣裏遊不進耳廓。短暫的思維真空後,終於辨清男生說出的這句話,瞬間就紅了眼眶。
“媽,除了爸之外,我也想,或者說我更想,成為你的驕傲。”
“唔……趕上了。”
女生抑製不住得意,“我就知道!”
“你怎麼能那麼肯定?”
“因為,顧鳶沒有弟弟妹妹。”
男生微怔,但瞬間蹙緊的眉頭又瞬間舒展開,“原來如此。”繼而下頜斂出弧度,帶著謝意覆住了單影的手背。
無法不起恨意,卻也無法抑製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