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團結，來。”張院長伸出手臂。
“院長爺爺，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團結肥胖的臉上眼淚和鼻涕糊成一片，一腳高一腳低衝過來。
團結撞進張院長的懷裏，他小塔克似得身體把張院長撞了個踉蹌。
“張院長！”蘇老師趕緊伸手扶。
張院長平複片刻，擺手安撫蘇老師和嚇得呆住的團結。
“我沒事。團結，你和奮鬥是去和弟弟妹妹不同的福利院，明天我送你們去。”
奮鬥感覺到了陰寒的氣息，院長爺爺身上陰冷的氣味比之前更加濃厚，甚至……奮鬥不肯再想下去。
“奮鬥，過來。”張院長看向奮鬥，微笑著說。
奮鬥固執地站在原地。
張院長向他走過來，短短幾步，呼吸聲卻沉重嘶啞。
張院長冰涼、幹瘦的手掌拍在奮鬥的肩膀上，頓時，冷寒順著奮鬥的肩膀一直傳導進他的身體裏。
奮鬥默默站得更直，讓自己的肩膀更高一點，可以撐住院長爺爺。
“好孩子，咱們一起守好最後一班崗。”
以前，總覺得孤兒院太小，孩子們閱讀、上課、睡覺都在一個教室裏。
院子也太小。孩子們跑起來、鬧起來總顯得那麼擁擠。
想不到，孩子們離開了，孤兒院就變大了。
院子裏空蕩蕩，教室裏也空蕩蕩的。
勤雜工剛結清了工資，也走了。
走之前，勤雜工胖劉叔長籲短歎，念叨著：“這就散了？唉……”
胖劉叔走了，蘇老師親自去做飯。
廚房裏還有昨天買得的土豆。
菜園裏長得蔬菜新鮮，可做飯的人卻是心情不好，一根黃瓜切的大小不一，一把青菜擇得七零八落。
火大了，炒雞蛋糊了。
醬油放多了，炒青菜黑糊糊一片。
小米粥熬過頭了，米粥成了鍋巴。
幸好，還有昨天蒸的饅頭，上屜熱一下，外麵一層熱了，芯裏還是硬疙瘩。
蘇老師愧疚地說，“饅頭沒熱透，我再去烙個餅吧。”
張院長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挺好，蘇老師，別忙了，坐下吃飯吧。”
蘇老師失落地坐下。
四個人，圍坐在桌子旁，一起吃飯。
張院長故作輕鬆地聊天吃飯，其實胃部疼痛難忍，每一口饅頭都要用盡全力才能咽下去，額頭上布滿一層冷汗。最後一頓飯，無論任何他都要堅持。
蘇老師吞一口飯，幹巴巴地梗在喉嚨裏，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奮鬥雙手放在膝蓋上，低垂著頭。身邊傳來呼嚕呼嚕大聲喝粥的聲音，隻有團結吃得香。
團結捧著碗，大口大口喝粥，米粥從他的嘴角溢出來。呼嚕的喝粥聲在空氣中孤零零回蕩。
張院長實在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碗筷，看著悲傷的蘇老師、冷漠的奮鬥、懵懂的團結，默默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胃很疼，身體很疼，心很疼。
自己沒有明天了，可他們還有新的生活，嶄新未來。
張院長慈愛微笑著，對蘇老師說：“決定去劉公島了？”
蘇老師低下頭，不敢看張院長的眼睛，好像自己是個半路脫逃的叛徒。“嗯。”
“挺好，島上雖然遠一點，但是生活簡單，會順利的。”
“我……張院長，對不起，我實在是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了……”
張院長微笑著搖了搖頭，說：“你的選擇很好，我也覺得這樣更適合你。小蘇啊，要重點考慮個人問題嘍~”
“我爸媽都快把我催死了~”蘇老師破涕為笑，雖然正處的對象可能真要黃了，可張院長的理解讓她忽然對未知的前途有了信心。
“有緣份自然會到。”張院長慈愛微笑：“小蘇，對於生活和工作，記著，靜待花開。”
蘇慧蘇一直記著這句話，當她六十歲生日那天，她的學生們從天南海北來看望她，學生們問她對教育的信念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