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水上漂(1 / 2)

師父其實很少說話。並不是他不善言辭,而是他不喜歡說話。瞧瞧他和觀音院院長徹夜長談的時候就知道師父其實能把死人說活。

師父命苦,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要接這個差事,差旅費少,旅途遙遠而且危險,補助什麼的都不用說了,連根毛都沒有。但師父任勞任怨,從來沒有聽師父說起過一句菩薩及唐王的壞話,他也不說苦,餓了就忍著,渴了就更少是說話了。

後來大師兄摸出了師父的規律,到點就給師父化齋去。

其實我們不苦嗎?苦,可是說出來的都不是苦,說不出來的才是苦。西天取經的路上全靠腿,可笑的是我自己就是交通工具。

終於有一天,大師兄爆發了,他說他受不了了,不想跟著師父幹了,要回花果山當王。師父打又大不過他,罵也罵不過他,就把大師兄攆走了,後來讓大師兄的堂兄弟六耳獼猴鑽了空子,這才讓二師弟去請大師兄回來。

聽沙師弟說他聽二師弟說,二師弟在花果山好吃好玩住了一個多月才回來,期間大師兄請二師弟又是海鮮又是山珍,把二師弟三千多斤的肉全都補了回來,甚至帶著二師弟在高老莊上空遠遠的看了一眼,可就不提回到師父身邊的事,二師弟玩得忘乎所以,也忘記了提。

回來後,師父問起請大師兄的結果如何,二師弟隻說了一句:“翠蘭瘦了。”

夜裏,師父常常獨自念經,這樣不好,容易影響到二師弟休息。可我仔細聽後發現師父不是在念經,而像是在念叨著某一個人的名字。我想去安慰他,但沒接到通知,我不能隨意化成人。我就讓沙師弟去安慰安慰,男人之間至少有很多話是可以說的。

“師父您餓了嗎?師父您是不是想家了?師父您別生氣,不是還有我了麼?師父您把襪子脫下來我給您洗洗。”

事實證明沙師弟並不擅長安慰人。

師父把襪子脫了下來讓沙師弟去洗,看見襪子上還粘著的幾根猴毛之後又把襪子穿了回去。我想他是怕猴子毛掉了之後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也難怪,石頭揣在懷裏時間長都焐熱了,更別提一個活生生的猴子。水上漂不善於表達,可有一天夜裏師父做夢說夢話了,先是喊了西梁女王的名字,後來又喊了幾聲弼馬溫。

沙師弟把師父搖醒了,問他是不是喊了西梁女王的名字,師父紅著臉死不承認,沙師弟又問是不是又喊了大師兄的名字,師父回憶片刻說不記得了。

看得出來,師父喊西梁女王名字的時候還沒入睡。

“水上漂水得很,一看就知道六根未淨,西梁有什麼好的?能有西天好嗎?西天樂土多少人夢寐以求,可師父卻不珍惜。”

沙師弟偷偷的給菩薩打小報告,但是菩薩理都沒理他。菩薩也是過來人,這種事她老人家能不懂嗎?六根未淨就未淨吧,大乘佛經也沒要求取經者必須斬斷紅塵。

六耳獼猴來的時候師父失手將紫金缽盂掉在了地上,裏麵的炒河粉掉了一地,幸好有值班的四值功曹捧起來才沒浪費。

大概是很久沒有看到大徒弟了,師父的神色驚喜之中帶著慌張。六耳獼猴騙師父說以後就讓他帶著師父去取經吧,並且保證絕對聽師父的話。師父肉眼凡胎怎麼能認識假大師兄?其實我也認不出來,可師父卻信了,把大師兄當成了寶,說也不舍得說,打也不舍得打,就連緊箍咒也不舍得念了。

贗品終歸是贗品,當不了真。六耳獼猴其實根本就沒有西天取經的決心,更別說要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的罪了。他在半路的時候把師父打昏,偷走了師父的資金缽盂和錦斕袈裟。

大師兄怎麼能打師父呢?師徒如父子,父子之間能有多大的仇?有什麼事情不能擺在桌麵上說?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是說不開的?

大師兄就是猴急。

可這一棍子終究還是打了下去。師父是凡人,被六耳獼猴打了一根,腦震蕩八級,上吐下瀉,幸虧有我背著他到了最近的醫院救治,才讓師父活了一命。

沙師弟跑去和醫院的院長理論,說師父隻是頭疼,怎麼開了治痔瘡的藥。院長搪塞說痔瘡能影響到頭疼,然後對著不通藥理的沙師弟說了一大通專業性很強的術語,沙師弟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和院長吵了起來,後來沙師弟急紅了眼,抄起月牙鏟把院長的後槽牙打掉了,結果被當地派出所關了兩天。

沙師弟不在的時候,就剩我陪著和師父,結果師父把我罵了一頓,說我為什麼不留下大師兄,又讓大師兄跑了,八戒這個夯貨還沒有回來,沙師弟又不見了,你們幾個一個個都不爭氣,為師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