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漢一拍大腿,他沒說錯吧,林夫人就是碧兒夫人,連朱敏是誰都一清二楚。
“算是件醜事,她那一陣陪老夫人去南山寺進香,不知怎麼就和裏麵的師父扯不清了。得知懷孕後,她去找那位師父,師父嚇得連夜逃了。她隻得回來求老夫人。老夫人是心腸軟的人,這幾年她又一直陪著老夫人,也是有點感情的。於是就收她做了幹女兒……那孩子姓君……”
一桌子的茶盞劈裏啪啦全被掃落在船板上,君問天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娘親她是老糊塗了,自己的孫女扔給人家,路邊的草倒撿來當塊寶!”
“君總管也攔過,老夫人可能覺得朱敏也算是半個君家人……大小姐和姑爺又見不著,堡主和小堡主音信全無……”
“大小姐和姑爺怎麼了?”林妹妹記得在她臨產前一日,窩闊台放了駱雲飛。
君問天氣憤道:“我讓他們二十年不要踏進飛天堡。你不懂王室子弟那種無法言說的責任感,隻要他有一口氣在,做夢都會想著複國。我派護衛看著駱家寨,不讓他有機會出來。二十年過去,他想出來,也跑不動了。”
林妹妹輕輕撫著君問天的後背,安慰道:“別生氣了,他們都是你的家人。”
君問天閉上眼,苦澀道:“是的,家人無法選擇。”
“誰說的,你不是選擇了我?”
君問天側過身,臉上綻開一絲笑意。幸好,他還有她。
“朝廷那邊有什麼消息?”
“拔都王子西征,建立了欽察汗國,自立為王。蒙哥王子的氣勢日漸強大,逐步威懾到貴由太子。奧都拉先生根據堡主的安排,已受到大汗的賞識。”白一漢輕聲稟道。
奧都拉?林妹妹記得在圖書館查閱資料時,對這個人特別有印象。難道他和老公真的有關係?
“一切都在計劃內,不算太壞。白管事,安排一下我和奧都拉先生見一麵,我有事要叮囑他。以後飛天堡的生意都由你和君南出麵,我要退居幕後。”
白一漢納悶地抬起頭。
“夫人初來乍到,我要專心陪伴她,免得她想家。”
林妹妹猛拭莫須有的冷汗,她要不要提醒老公,白管事有雙利目,已經戳穿了她。
白一漢嗬嗬地笑,理解道:“應該的,應該的。”
畫舫靠岸,白一漢告辭。
兩人梳洗好,上床就寢。其實沒有床,就是在船艙裏鋪了層褥子,上麵墊著涼席。畫舫隨湖水搖搖晃晃,倒是挺舒適的。
林妹妹沒睡過船,很新奇,滾來滾去,最後滾進君問天的懷中。
“多麼神奇,昨天還和爸媽、仕林在一塊兒呢,不知他們現在是不是也在談論我們?”
君問天咳了咳,岔開話題:“你有沒有想過新城堡建成什麼樣?”
林妹妹忽閃著雙眼,笑道:“怎麼,你要送我城堡嗎?”
“是啊,娶妻不是都要有房有車嘛。車是沒辦法了,至少也該建個專屬於你的城堡。”所以在看到飛天堡毀於一旦時,他心頭一鬆,感覺過去的陰霾真的消散了。
“車……我的四雪呢?”林妹妹騰地坐起。
君問天沉默如山。
“你賣了?送人了?”五年過去了,四雪算是進入壯年,應該更漂亮了。
君問天咬牙道:“在你心裏,四雪是不是勝過一切?”這麼個良宵,有湖,有船,有月,有星,兩人不卿卿我我,卻在為匹馬折騰。
林妹妹反駁道:“四雪是我老公送的,愛屋及烏懂不懂?”
“我覺得你是本末倒置。”
林妹妹嗅嗅鼻子:“咦,這艙裏怎麼有股酸味?”
君問天氣得一把拖過她,深深地吻了下去。
夜,靜了。一隻水鳥掠過湖心,濺起一圈漣漪。
隔天,君問天還有些事要處理,回和林隻得往後挪一天。他便讓一個家丁和一個丫頭陪林妹妹去紅鬆林的馬場轉轉。丫頭像是新來的,拘謹得很,對飛天鎮也不熟,問什麼都不知。
說起來,紅鬆林原先還是舒家的呢,以前隻是塊雜草叢生的荒地,現在規模可壯觀了,遠遠地就看到馬夫在馴馬。一匹匹駿馬膘肥體壯,毛色烏亮,跑起來,猶如一幅立體的《八駿圖》。
四雪享受著貴賓待遇,單獨的馬廄,專職飼養員。它似乎還記得林妹妹,澄淨的眼眸溫馴地眨著。
林妹妹感慨萬分地抱著它,真的像見到了久別的親人。
她沒敢騎四雪,畢竟很久沒碰馬了,隻牽著四雪轉了轉,算是培養感情。午膳前,林妹妹不舍地離開馬場。
回去時特地繞了下道,從飛天鎮經過。飛天鎮依然熱鬧,南來北往的生意人,川流不息。
路過舒園時,她沒有停留,隻朝裏看了看,似乎比從前整齊了點。
大快朵頤飯莊還是生意興隆,門麵又擴了些。掌櫃的發福了,覥著肚子,笑得像彌勒佛。
雷聲就在這時響起,幾朵烏雲從草原的盡頭飄來,不一會兒,太陽收斂住光芒,慌慌張張地躲進了雲層裏,天地間很快暗了下來,豆大的雨點,一粒粒砸在地麵上,濺起一層塵土。
三人跑向最近的一間商鋪,商鋪的屋簷寬寬的,廊下已經站了一個躲雨之人。
隨雨而來的是草原深處的習習涼意,林妹妹拭去臉上的雨珠,不經意地瞟了眼旁邊的躲雨之人。這人大夏天的穿著件夾襖,頭發如雜草,胡亂散在身後,一雙眼呆滯地看著前方,手像怕冷似的插在袖中,腰彎曲如弓。雖說一臉汙漬,但林妹妹還是認出這人竟然是那個自命不凡、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所有女人都會臣服在他腳下的潘公子。
“瘋子,快滾,不要擋在這邊影響了我的生意!”商鋪老板拿了把掃帚,大聲叫嚷著跑了出來,對著潘念皓沒頭沒臉地就打了下去。潘念皓抱著頭,縮著肩,尖叫著,逃進了茫茫雨簾中,卻突地腳下一滑,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等到站起來時,已像一個泥人。隻見他一步一滑,揉著屁股,跑進了另一個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