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些傳聞……”掌櫃嘿嘿笑著,有些不自在。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才不是什麼禍害精、狐狸精。”碧兒高聲聲明。
“姑娘如此聰明,一定會對對聯吧!”隔了兩三張桌的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對這邊說。
“通常不會!不過,你說來聽聽。”新聞專業,是以寫稿為生,中外名著差不多讀了個透,古文學也有涉獵,但肯定比不上中文係的造詣高。背詩還行,對對聯估計不會。
“輕輕親親卿卿!”
“嘩”,飯莊中哄堂大笑。
韓江流突地變了臉色,瞪了書生一眼,正想斥責對方,碧兒這邊倒開了口,“默默摸摸嬤嬤。”
笑聲戛然而止。
韓江流猛吐氣,碧兒沒事人似的,麵不改色,心不亂跳,四下張望,“不工整?”
這是個“情色戲對兒”,很少有人對得如此工整。隻是出自一個姑娘家之口,就有點怪怪的。書生本意是拿碧兒開玩笑,如今自己反被將住,臉色也是很難看。
碧兒其實不會對,不過,這個對子,她在大學時,聽中文係的男生編成說唱,整天哼個不停,她是被逼記住了。但她搞不清這幾個字具體是什麼,特地請教過邢輝,被邢輝罵得狗血噴頭,說她無可救藥。
“掌櫃的,結賬。”韓江流羞窘得哪裏還坐得住。
“就走嗎?”碧兒玩得意猶未盡,還有些留戀。
出對聯的書生走過來,深深作了個揖,“剛才小生有所冒犯,請姑娘多多原諒。雖說是個春對,但姑娘以春對春,公正齊整,讓小生佩服,也為姑娘的磊落動容。姑娘,若不嫌棄,小生……”
“對不起,我們還有事。”韓江流沒讓書生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讓他說完呀!”碧兒有點兒好奇。
韓江流有些急了,不顧嫌疑地拉住她的手往門外衝去。
“呃,韓少爺怎在這裏?”
兩人聞聲抬頭,飯莊外,停著十多匹紅色鬃毛高大駿馬,馬上的人身穿鎧甲,神情肅然。為首的高壯男子一身藍袍,頭戴鑲嵌著寶珠、孔雀翎的圓帽,威風凜凜。碧兒歡喜地發現,人群中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有著和高壯男子如出一轍的眼神,但到底是孩子,沒有那種逼人的威儀,一雙烏黑烏黑的眼眸亮晶晶地打量著碧兒。碧兒回以一笑,對著孩子扮了個鬼臉。孩子咧咧嘴,有點畏懼地瞟了眼高壯男子,小嘴又抿得緊緊的。
“江流見過四王爺。”韓江流禮貌地拱手,並沒有一絲阿諛奉承之態,飯莊裏其他吃飯的人卻驚得跪了一地,沒人敢抬頭。
“啊,小殿下也在。”
“見過韓叔叔。”孩子非常懂事,跳下馬,小手一拱,脆生生地招呼。
韓江流疼愛地拍了拍孩子的肩,又看向馬上的男子。
“本王來飛天堡,看看君堡主為本王準備的鐵塊、銅塊怎樣了。軍隊馬上要向西夏出發,急需武器。工匠等著呢。沒辦法,雖然君堡主現在心情非常悲痛,但本王不得不打擾他。韓少爺是來吊唁的嗎?”
“對,明日出殯,我後天回和林。四王爺呢?”
“本王明天回宮。這位是?”
四王爺注意到,碧兒那雙率直、烏黑的眼睛灼灼發光地看著自己,像是無比亢奮。在本國,敢這樣直視他的女子隻有他母後,就連他的王妃看他時,都是斂眉低目的。這個女子倒是好大的膽!
韓江流側首,擋著碧兒的身子,輕笑道:“是我剛認的義妹,年紀太小,沒見過什麼世麵,不懂規矩,王爺別見怪。”
“噗!”小孩子忽然笑出聲。原來,碧兒從韓江流身後豎出兩指,以“V”形姿勢和孩子逗著玩,孩子再也忍不住。
“碧兒別鬧。”韓江流背過身說道。
“你義妹?小王沒聽韓莊主提過呀!”
“現在知道了不就行了。”碧兒從韓江流身後探出個頭,“我很好奇哎,你為什麼不下馬呢?你低著頭,我義兄仰著頭,彼此都不舒服。平視著對方,和對方講話,禮貌又自如,你說呢?”她倒是反應神速,一下就改了稱呼。
韓江流慌急地想上來捂著她的嘴。
一個高大膚黑的男人突地跳下馬,持劍搶在韓江流前麵,筆直地指著碧兒的心窩,“四王爺麵前,哪裏容得你如此放肆!”
劍芒的寒光森森地刺著碧兒的眼。見鬼,怎麼產生了錯覺,覺得這個抓劍男人的聲音聽著耳熟。
“四王爺,碧兒她是個孩子,請……”韓江流的臉微微發白。
“哲仁,放開她。”四王爺抿嘴一笑,跳下馬,“她確實說得不錯,這樣講話是舒服多了。”後麵的人見王爺下了馬,紛紛也跳下馬來。
哲仁收回了劍,狠狠瞪了碧兒一眼。碧兒沒膽似的對著他笑笑,“本來嘛,公民都有言論自由,何況我又沒胡說。”
“哈哈!”四王爺朗聲大笑,“真是位有趣的小姐。對了,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愉悅地看向碧兒。
碧兒伸出食指,輕敲著額頭,粉嫩的唇翕動兩下,“不大清楚,但可以猜猜看。”
“四王爺別逗碧兒,她不知輕重的。碧兒,我送你回家。”韓江流跟四王爺告了個罪,然後挽住了她的手,要帶她往自己的馬那邊走。
“別急呀,韓少爺,讓小姐說。”四王爺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回過頭對哲仁吩咐道,“你先帶將士們進去吃飯,本王一會兒就來。”
一群人魚貫進入飯莊。哲仁進門時回了下頭,咄咄逼視著碧兒。那個小孩子則留在四王爺身邊,小臉激動得通紅。
“碧兒不可以亂說。”韓江流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不亂說,隻是猜測。”
墨黑墨黑的夜空,烏雲堆集,忽然,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風,雲層慢慢散開,如銀的月光灑下來,夜色是那麼的寧靜、安然。碧兒的心突突地跳著,第一次感覺到穿越時光也不全然是悲劇。精彩紛呈的曆史活生生地在眼前,抬手可觸。誰有這樣的幸運?
七百餘年之距,有何可怕?曆史的車輪轆轆,無論緩慢還是疾行,都是向前,世界在進步,人類在進步。無論如何,在哪個方麵,她都勝他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