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簾影(2 / 3)

韓江流包得真嚴實。她輕輕地、一點點地打開手絹,“啊!”她驚得捂住嘴。是一把象牙做的發環,做工很精致,還特地雕了幾朵小花,夾在發間,把頭發打散,好像戴了頂珠冠。

她一再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自己都快成自戀的水仙了。卷發配上象牙白的發環,襯得清麗的麵容神采飛揚。如果現在換上蓬蓬的公主裙,效果會更好,她看著自己一身厚重的棉裙,嘟著嘴拿下發環護在心口,這時才覺得“甜蜜”這個詞是一種什麼滋味。

不是因為這枚發環的價值不菲,而是定做它的那個人的一番心意。當他向工匠描述發環的樣式時,該是如何的讓人心動!如果可以,她一刻不願待在這裏,插上雙翅,飛到韓府,撲進韓江流懷中。愛一個人,就想給予很多,包括心,包括身的相融。春心蕩漾就是這樣吧,想著韓江流,人都柔成一江春水。

很煞風景的敲門聲響起,“誰?”她警惕地問。

“我!”君問天不耐煩地回答。

她握著發環,慌亂得不知藏哪裏好,有過狐裘事件,她不能再毀了這發環。急中生智,她突地拉開被子,把發環塞進被中,這才起身去開門。

“在府中,不必要閂門,不然晚上要個茶什麼的,還得下床開門。”君問天訝異地看著雙眸晶亮、櫻唇微紅的碧兒,“心情很好?”

“嗯嗯!”碧兒點頭,佯裝不經意地坐在床沿。“婆婆大人找你有什麼事?”

君問天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了兩圈,在床前的一張擱衣用的小榻上坐下,“隻是問問飛天堡的事。”娘親對著他發了好一通牢騷,說碧兒怎麼怎麼不如白蓮,他笑笑聽訓,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比起哄人,碧兒確實不如白蓮。這些沒必要說給碧兒聽。

燭光微弱,床前的屏風聳立,帳幔重重,空間如此隱秘,兩人近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氣氛無來由地就有些曖昧。碧兒清咳幾聲,直了腰,一臉嚴肅,“那你有什麼事,這麼晚還特地過來?”

君問天挑挑眉,慢條斯理回道:“這是我的房間。”

“以前是,但現在歸我!這裏你很熟,你不會硬跟我搶一間吧?”

君問天不慌不忙,“這裏不比飛天堡,你也看到了,娘親並不讚成我們的婚事,如果我們分房,那不是給她機會說事?”

“結果就是讓你休了我,這很好呀!”

“不行,現在還沒到時候,萬一你爹娘反悔,再要回那塊地怎麼辦?還有他們現在正到處招搖,有我這樣的女婿,你若被休,不等於迎麵給他們幾巴掌?那樣會讓你姐姐也不好嫁的。”君問天撩起袍擺,兩腿疊起,耐心十足。

碧兒肩一耷拉,軟趴趴地低下頭。他說得沒錯,她是無所謂,可那個名義上的爹娘和緋兒怎麼辦呢?人不能過得太自私。

“為了不讓娘親生疑,在君府中我們不分房。”君問天無奈地聳聳肩,好像也勉為其難。

碧兒苦著臉,渾身的精神力氣像全被抽走了,“你個子高,睡床,我睡臥榻。”

“床很大,一起睡也無所謂。相信我,我不會碰你。”

碧兒幹笑著,“嗬嗬,多謝了,我睡臥榻舒服。”她相信他,但不相信自己。以前夏令營時,幾個同學睡一頂帳篷,她就曾不小心地鑽進旁邊同學的睡被中。目前為止,她隻想對韓江流投懷送抱,別的人免談,委屈就委屈點,總比露營舒服。她如是想。

“那就敬謝不敏。”君問天沒有多謙讓,抬身移坐到床沿,側過身,欲展被。

“慢!”碧兒突地瞪大眼,“今夜,還是我睡床,你睡臥榻。”

“我隻睡床。”一字一頓,沒有商量的餘地。

碧兒把手背到身後,悄然伸進被內,摸到發環,“床很大,那……那……就兩條被,都睡床,畫個三八線,誰也不準過界。”她急急地和衣鑽進被中,順手把床前擱著的一隻湯婆子放在床中央,“我睡外麵,你睡裏麵,我保護你。”

君問天沉默了。

這大概是君問天有生以來,睡得最驚險的一覺。蠟燭未熄,被與被之間放著一隻裝滿水的湯婆子,身邊睡著一個穿著厚厚棉裙,兩手緊護著心口,不時防備地瞪他一眼的妻子。若誰在這種時刻能安然入眠,真是堪比天神。

他第一百次小心地翻下身,盡量不碰到那個湯婆子,仰望著帳頂,嘴角不由得彎起。這協議婚姻比想象中有趣多了。她的來到,讓他的每一天都過得跌宕起伏、妙趣橫生。因為這樣,他甘願聽她擺布,由著她胡鬧。這般難受地睡在床裏,就為能與她同床共枕,如果這也算同床共枕的話。

他輕輕扭過頭。碧兒終於抵擋不住睡魔的誘惑,深深跌入了夢境,睫毛密密地遮著清眸,一隻手伸出了被外,依在床背上。因衣服穿得太多,衣領堵著下巴,她睡得很不舒適,不時地扭著脖子。君問天不禁莞爾,悄悄地探出手,想替她解開頸下的絆扣。

“方宛青女士,我發誓……那不是我做的,是林仁兄他栽贓我……”碧兒突地一抬臂,轉過身,嘴中嘟嘟噥噥。

君問天慌不迭地扶穩差點被她碰翻的湯婆子,抬起眼,她原來在說夢話。她這一轉身,另一隻手也伸出了被外,他看到她掌心緊緊握著一枚象牙發環,愣住。

這是她接受和衣和他同床的緣由嗎?他記得和她講話時,她手中並沒有這東西。發環不是普通的發飾,很大,又是象牙,很難讓人忽視。一定是她預先藏在被中,不然就是在身上。他伸手想從她手中抽過來細看,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她很在意這發環,睡著了都不鬆手。君問天俊臉一下陰雲密布!是她夢中講的那個林仁兄送的嗎?還是韓江流?他很想搖醒她問個明白,但看看她酣睡的小臉,縮回了手。

她食言了,隻是表麵上守著堡主夫人的本分,心裏卻裝著別人。她原來也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