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流雲(2 / 3)

“堡主!”白一漢推門進來,看了他一眼,放低了音量,“車隊已經出了飛天鎮,上了官道,護衛仔細探查過,無人跟蹤,路上很安全。”

好半晌,君問天才慢慢轉過身,十指展開,白一漢愕然發現他掌中鮮血淋淋,血肉模糊,想必是指甲太過於用力掐進了掌心中。

“堡主,這隻是暫時的,不久,你就可以和夫人團聚了。”白一漢掏出汗巾替他紮上,歎了一聲。

談何容易!君問天微閉下眼,痛楚地搖了搖頭。是他太過於自負,低估了白翩翩。誰承想她會先出手,趁他深陷牢獄,白一漢匆匆去了和林之際,她秘密從大宋調進一批殺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飛天堡,藏於平時無人進出的客院。他一回到飛天堡,就察覺到了堡中的異常,但童知府和衙役們在,他不能輕舉妄動,不便把駐在兩礦中的幾百侍衛調回,何況飛天堡中還有四王爺與大汗暗藏的人。他知道白翩翩妒忌碧兒,一定會想辦法除掉碧兒。他那聰明的小闖禍精呀,一下就猜出了他的用心。他故意先發製人,打消了白翩翩準備下毒的念頭,他便名正言順地讓人為碧兒單獨做膳食、試膳,還讓白翩翩認為他並沒有識破她的詭計。

白翩翩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更狠更毒。她讓殺手扮成新來的用仆,取代了娘親身邊從和林帶來的用仆。她以為他不清楚這些。她故意模仿碧兒的筆跡寫了那張字條,故意放飛生病中飛不高的鴿子,從而讓衙役發覺,引來朝廷大軍,讓他對碧兒起疑,讓碧兒成為朝廷的重犯。他的小闖禍精根本不會寫這種繁體字,他怎麼會識不出呢?

飛天堡中處處是殺機,他怕自己防不勝防,不能給予碧兒最安全的保護。他一聲號令,兩礦中潛藏的護衛飛馬趕來,也許可以暫時取得勝利,但他也必然會被冠上謀反的罪名,亡命天涯。這不是好的法子,小不忍則亂大謀。於是他將計就計,對碧兒冷言冷語,從而可以借助朝廷大軍的力量安全送走碧兒,也能令白翩翩掉以輕心。

白翩翩手上的那群殺手如果此時跳出來與朝廷大軍爭鬥,他脫不了幹係,他要穩住白翩翩,要從長計議。

一個忘恩負義的夫君,是他此刻最安全的麵具。

對著他的小碧兒,他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對她凶、對她冷酷、陰寒,好幾次,他都快崩潰了,看著她流淚、放下自尊向他哀求,他的心在滴血,被撕得一片、一片。

白蓮慘死的情形,令他觸目驚心。他身邊有太多危險,他逼著自己不能心軟,一定一定要把她送走,他不能讓她落入白翩翩之手。

如他所願,她終於被他逼走了,不是回到他為她安排的君府,而是去了另一個男人身邊。

他的心不止是滴血,是疼得麻木,他什麼也不能說,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難言的痛楚刺破肌膚,綿綿密密。

她對他該有多失望,也許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愛他了,幸福在一點點抽離他的生命,他感覺得到,卻無力阻止。

他還是要讓她走,哪怕她今生恨他一世,在來世時,他一定要找到她,告訴她真相,告訴她,君問天一生一世愛的那個人叫舒碧兒。

“君南在她身邊嗎?”君問天穩定了下思緒,問道。

白一漢點頭,“嗯,他是堡主身邊最機智傑出的護衛,一定能替堡主好好照顧夫人的。隻是有些擔心他能不能進皇宮。”

“他會有法子的。”君問天蹙了蹙眉頭,“還有什麼事?”

“拔都王子在出飛天鎮後讓幾個將士突然回轉,進了草原中一處林子,估計是要監視飛天堡幾天。”

“這個我預料到了,他那方法有些笨拙了,別的人比他高明多了。唉,想我君問天何德何能,惹得這麼多人關注。”

“堡主,我們當初不該得罪四王爺的,或許你該聽從他的建議。”

君問天冷笑,“我若聽從他,隻怕會死無葬身之地,我還想多活幾年。得罪他我不後悔,他能整我到幾時?隻怕他也要自身難保了。”

白一漢怔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堡主,老天爺估計聽到你的話,嗬,心一軟,順了你的心。哲仁今早終於恢複神誌了。”

“是嗎?”君問天驚喜地一挑眉。

小院依舊,變的是人心。

“夫人,這是哪兒?”秀珠訝異地打量著小院。

這個問題同樣也是童報國好奇的,碧兒沒有讓他送她到宮門,而是馬車駛進了這座小院。

君南好整以暇地兩手交疊,表情平靜。他一路上像是和秀珠聊得不錯,以至於忘了正事,不知不覺也跟著他們來到這裏,既然來了,就不急著離開。

拔都王子率領大軍回軍營交差,他們站在這條陋巷之中,不算顯眼。院中走出一位老者,見到碧兒,一愣,笑了,“夫人,老先生剛剛回來,你可真來巧了。”說著也不通報,禮貌地讓到一邊,請碧兒進去。一位年輕的婦人聽見聲音,臉紅紅的,搓著圍裙從一間廂房跑了出來,羞澀地對碧兒施了個禮。

“老管家,大嫂,好久不見!”碧兒含笑點頭。

夫人好像和這家很熟哦,秀珠回過頭,和君南交換了下疑惑的眼神。

“夫人,你……快要做娘親了!”少婦驚喜地發現碧兒小腹微微隆起。

“是,還有五個月。”碧兒跨進門,沒走幾步,耶律楚材拿著書從書房中走了出來,童報國瞪大眼,這竟然是堂堂國相居住的府邸,如此簡樸,如此狹小。

耶律楚材平靜地看著碧兒,對慌亂跪下的童報國視若無睹。

碧兒沒有像從前那樣施禮,抿唇淡淡一笑,緩緩將目光掃向小院的角角落落,“老先生,有時,我都覺得這裏像我的家一般,病著的時候、有難的時候,就會往這裏跑。不是家又是什麼呢?”

耶律楚材撫了撫長須,盯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夫人,老夫的小院太小,不能稱其為家。這次,我帶你去另一個家,那裏早就收拾好了,一直等夫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