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秀珠和君南聽到這話,都驚了一下。
碧兒自嘲道:“家裏有人在等我嗎?”
“等夫人到家的時候,應該有了。”
這兩人在打啞謎嗎,怎麼一句都聽不懂?童報國隻能眨巴眨巴眼,沒想到,耶律楚材突然注意到他了,“童大人,起來說話吧!這次去飛天鎮,聽說非常辛苦,回衙門後寫個奏折呈上來,本官會向大汗奏明,為你請功的。”
“下官不敢領功!”童報國拭汗,堡主原配夫人的案子不僅沒破,反倒越來越複雜,還因為沒有辨清字條的真假,鬧了一個天大的烏龍,讓朝廷的將士成了一個笑話。不談功了,不給他記過就算開了大恩。
“那些超出你的能力範圍,不能怪你,你把夫人安全地帶到和林,就算有功。回府歇著去吧,後麵的事,本官來辦。”耶律楚材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揮揮手,讓他離開。
童報國極其恭敬地向碧兒和耶律楚材行了個禮,畏畏縮縮地上了馬車,回衙門去了。
“這兩位都是你帶來的下人?”耶律楚材回身讓老管家準備車,看了看秀珠和君南。
“隻……”碧兒還沒開口,君南笑著插上一句,“夫人,君南是初次來和林,連個方向都不識,你不能因為我姓君,就棄我不管啊!”語氣沒有可憐楚楚,但也讓人聽著非常中肯。
秀珠怕是也對君南有好感,難得與他如此靠近,懇切地看著碧兒,眼中流露出不想與君南分開的留戀。
碧兒歎了口氣,“老先生,是的,這兩位是我帶過來的家仆。我現在身子不方便,在外總得有人照應。”
“那讓他們暫住兩天,然後打發他們回飛天堡好了。夫人家中有的是照應夫人的奴仆。”耶律楚材說道。
秀珠瞬間臉就苦成一團,求助地看著碧兒,她一點也不想離開夫人呀!
碧兒輕笑,沒有作聲。
碧兒的新家原來是三王府,也就是大汗現在的行宮。
耶律楚材隻把碧兒送到府門就回去了,碧兒叫住他,不知對他說了什麼,他麵色凝重地點點頭。
府中早有總管模樣的一個中年男人迎了出來,謙恭地向碧兒行了主仆禮,讓丫頭領著秀珠和君南去別院歇息,自己親自引著碧兒往裏院走去。
碧兒認得這條路,有次窩闊台以三王妃的名義邀她進府,就是穿過這些廊閣、木榭的。
還是那座清雅的廂房,竹簾半卷,檀香悠悠地從裏麵飄了出來。這時,天也不過剛擦黑,燭火已經燃起,紙窗上映著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
總管悄然退下了。
碧兒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眶驀地一濕,慢慢地向裏走去。
窩闊台正在喝茶,脫了大汗穿的錦袍,隻著一件素色的長袍,束玉帶,威嚴的英雄氣概上多了幾分閑雅的氣質。聽到門外響起的腳步聲,他含笑,一臉溫柔地抬起頭來。
笑容沒有綻開,愕然地凍結在麵容上。
這樣的碧兒是他不熟悉的。
第一次見她是在她的婚禮上,她慧黠、俏皮,言談笑語間充滿了智者的哲理。
第二次見是在王府中,她機智中帶著小女子的嬌媚,笑靨如花,他就是在那時對她怦然心動。
第三次就是在這座小院,她像一個乖巧、懂事的小丫頭,與他侃侃而談,告訴他真愛是什麼。
以後又見過幾次,她哪怕病著、無助著,也一直自信滿滿、充滿了活力,好像即使天塌下來,她也隻是眨眨眼,依然談笑風生。就是她對他哭的時候,也是強悍的,不會讓你覺得她弱不禁風,需要你的憐惜。
眼前的碧兒,大眼空洞無神,全身的氣力像被什麼抽去,小臉上掛著的笑容毫無真正的笑意。她像一具軀殼,沒有了生氣的軀殼,虛弱得像是一陣風都會把她給吹走。
窩闊台一陣心痛,張開雙臂,柔聲喊道:“小丫頭!”他要緊緊把她抱住,怕下一刻她就會不見,但這次,他要等她主動。
淚如雨傾,碧兒咬著唇,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把自己的身子投進他懷中。不再笑話他以帝王之位壓人了,這個男人是一座真正的大山,可以給她庇護,可以給她一個沒有委屈的天空。在她懷著身孕時還不吝對她的疼愛,這份愛有多深無須質疑了!
“大汗,我闖了個大禍。”碧兒伏在他寬闊的肩頭哽咽。
窩闊台輕撫著她的卷發,把她扶坐在椅中,自己坐在她對麵,兩手緊握,含情脈脈地看著她,“沒有關係,這個禍由我為你承擔。不過,也隻有你會那麼聰明,想出那樣的妙計整小妾。”從飛天鎮送來的軍報,他每天都會看。當知道那是一出堡主夫人爭風吃醋的鬧劇時,他大笑出聲。不過,心中又有點妒忌君問天。能讓一個小女子吃醋到費心做下這種傻事,也是一份福氣,可見她對他有多麼在意,不是嗎?
“其實飛天堡哪有什麼奸細,我……我就是看不來她那個媚樣,趁我懷孕之時,對堡主示好、撒嬌、賣弄風情,我氣不過,才想整她一下。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贏的人還是她,我……被君堡主休出了家門。”心中好恨自己,這個時候還要為他們的以後著想,還在為他們說話,真是個白癡,不過,這是最後一次幫君問天了。
窩闊台心疼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讓她喝了一杯茶,情緒平靜了些,才笑道:“小丫頭,你年輕啊,怎麼鬥得過一個青樓女子?君問天是聰明人,不可能在飛天堡中藏奸細的,一個商人若和國事牽扯上,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他非常識時務,很有分寸,不然幹嗎拒絕四王爺的誘惑?”
碧兒大眼眨了眨,拖雷給君問天什麼誘惑了?
“這些你無須知道,既然都被休了,以後就不準關心他。小丫頭,我到蠻開心你被休的,知道嗎,我一直渴望有這麼一天,你心甘情願地來到我身邊。其實,我這幾天也不安寧,和遼國的交戰,一座城怎麼都攻不下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