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一日不廢,即學校一日不能大興,士子永無實在學問,國家永無救時之人才,中國永遠不能進於富強,即永遠不能爭衡各國。
這樣清醒的頭腦和銳利的目光無疑點中了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後的穴位,所以他的請求很快得到恩準。當張之洞開始付諸他止科舉、辦學校、倡實業的宏才大略時,德州寧津縣曹塘村的士子李浚之被納入了他網羅人才的視線。作為張之洞的外甥,這個年方弱冠的後生早就被舅舅看中,他學識淵博,頭腦機敏,不僅能作極好的八股文章和詩詞歌賦,而且酷嗜書畫,精於鑒賞,早就有心做個不問科舉的閑雲野鶴。用這樣的人幫助自己興學倡業,不僅基本素質有保障,而且血緣上也有根基。於是張之洞把自己革故鼎新的設想與外甥一說,李浚之簡直有點熱血沸騰。數年來他隨舅舅出入官場,對其中的種種弊端實在太諳熟了。如今要倡導革新,自己當然要奮力向前。於是當光緒三年(1905)中國政府作出將要派員赴日本進行實業考察決定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正在編纂的以輯錄清代著名畫家題詩為內容的《清畫家詩史》,踏上了東渡日本的征途,成為二十世紀初葉我的故鄉第一個開眼看世界的先行者。這次長達七個月的訪問,雖然自恨見聞無多,但其所著三萬字的《東隅瑣記》,卻詳細記載了日本的航海業、大阪農業學校、大阪髙等工業學校,愛珠幼稚園、大阪師範學校、大阪控訴院暨裁判所、掘川監獄,助友伸銅場、川琦鐵工場、商品陳列所、東京帝室博物館、教育品陳列所、農商務省陳列所、東京動物園、植物園、激戰油畫室、南現場料理店等三十多處實業57:單位的經營規模和狀況,對他協助舅舅張之洞興辦學校、鐵礦、鐵路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然而,即使是這樣一位試圖幹一番事業的人,留下的詩文也總是帶著明顯的屬地特征。作者那多愁多恨此身吟,螺摔鳴秋鳥感春的思緒和惟願父老鄉親同康壽,九州大同天下春的良好願望,樸實無華的道出了他以天下為己任和時刻不忘故鄉的情懷。
作為一方水土上的名人,過客般逝去了。然而,他們留下的精神產品,卻越來越凝練成一種濃縮而深沉的鄉韻。聽到它,就像在內蒙草原上聽到德德馬的歌聲,在烏魯木齊看到維吾爾族姑娘的舞蹈。所以,我經常拿出這些東西來看看,聽聽。
2001年9月寫於德州